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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时的恐惧。

李曜志在西域,她知道她只要身在此,必会不可避免地与之狭路相逢。与其一味地逃避,不如能利用则利用。

现在,能与北匈抗衡的,只有大梁。

她只能凭借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克服面对李曜的恐惧,与他谈条件。

朝露深吸一口气,道:

“四皇子殿下在此时出现在高昌附近,不是巧合吧?我并非了解殿下的行踪和兵策,只是猜测,梁军近日定会出现在高昌附近。若我猜得不错,殿下是在等一个时机。”

李曜的目光狭窄了一瞬。

朝露继续道:

“殿下是要待北匈尽灭高昌,两败俱伤之时再夺下高昌,坐收渔利。以最少的兵力,最小的代价得到高昌。可若是如此,大梁入驻高昌会饱受诟病,不得民心。高昌人并非心服口服地称臣,高昌这颗棋子对于殿下来说,并不稳定牢靠……”

她隐约记得,前世李曜派兵足足五征高昌,每每攻下又被推翻,周而复始。原因就在于第一战就埋下的人心不稳的隐患。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我与高昌昭氏有些渊源,愿为殿下趋为使臣,促成高昌与大梁同盟。北匈退兵后,高昌便可为大梁藩臣,如此一来,周边小国亦可尽为大梁所控……”

话音未落,她微微扬起的下颔遽然被制住。

一只干净如玉却指茧粗糙的手扣着她的喉与颚的交界,像是锁喉的凶险,又似捧脸的旖旎。

朝露浑身一僵,始终垂着眼,没有与男人对视。

她不知她说得哪一句话又惹恼了他。方才极度平静的氛围变得促狭起来。

听到“大梁藩臣”四个字的时候,男人的面色一下子变了。

她低垂的视线,可以看到那近在咫尺的绫袍,云纹镶绣之间,一只四爪龙隐伏其上。贴近她身的盔甲上,寒光在眼底透着丝丝凉意。

比之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他的目光,像是一道见血封喉的利刃,依次划过她的颊边,喉咙,颈侧,锁骨……

她倔强地没有避退,唯有覆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眼帘的罅隙间,能感到巨大的阴翳向她沉下来,将她渐渐笼罩。

“你说得一字不差,可如何对高昌用兵,留下多少人的命,到底在我……”他手中力道变得轻柔,如同假意收了爪的猛兽,盘桓在猎物身侧:

“洛朝露,你方才说不是以乌兹国主的身份来的。那你是以何身份,来求我?”

低沉的语调含着微微的笑意,似是怜惜,又似嘲讽。

若是从前,朝露怕是早已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帐外,能逃多远有多远。

可她此时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空劫沉定的面容,他在北匈营地今生见她的第一面,曾郑重地对她道:

“因为我深爱一个女子。为了她,我必须守护高昌。”

朝露微微抬首,望向李曜。

李曜一出生就是皇子,一世生杀予夺贵为帝王,早已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高昌万民的性命,在他的宏图霸业之中,不过草芥刍狗,不值一提。

她若不抛出像样的筹码,怎能说动他出兵,在北匈完全攻下王城之前救下高昌。

她眼睫翕张,咽了咽喉间血气,咬紧唇瓣道:

“我知四皇子殿下,从不做无本的买卖。若是殿下愿意出兵,乌兹也可与其他西域各国一般,为大梁藩臣,每岁进贡……”

前世,她在宫中听李曜说,已将西域诸国尽作藩臣,包括乌兹。他还常会让她来选西域各国藩臣的朝贡,解她思乡之情。

无论如何,她必得说服李曜先出兵,按照前世的轨迹,西域诸国向大梁称臣不过早晚之事。

帐中静了半刻。死寂像是上涌的水流,一点点漫过了朝露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