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兵荒马乱,火光冲天。
昭明双手颤得已握不住马缰。流矢接连不断地擦着他的面具而过,发出嗡嗡的鸣声。
他身下坐骑已中了数支箭矢,马嘶悲鸣,不能再行。
握着缰绳的手松开来,马蹄慢下,昭明伏在马鬃上,摇摇欲坠,耳侧已听到北匈人兴奋的呼哨声,朝他涌来。
昭明最后看一眼着火的粮仓,含笑闭上了眼。
下一瞬,一双遒劲的臂膀将他揽至另一匹马上。
昭明怔忪睁眼,看到马上扶着他的男人,面上巨大的黑疤。
空劫调转马头,没有迟疑地将昭明搬至自己马上,率领他那一小支的骑兵,赶来援救。在剩余骑兵的掩护下,众人朝来时浓雾弥漫的密林逃去。
疾驰中,昭明被他箍在马上,无奈地道:
“你这又是何必?”
身后,大批的北匈骑兵死死咬着,仍在紧追。
若是空劫这支小队不来救他,本有望顺利逃脱。
昭明卸下了镂金面具,低垂的视线没有一丝聚拢的光。
“我不成了。”他缓缓揭开胸前盔甲,那里血流黏稠,浸染了大片的甲裳,“前日那支利箭穿透了我的肋骨。我撑了两日,已是力竭。”
空劫猛踢马腹,瞥一眼他枯瘦的胸下,卸甲后血肉模糊,隐隐可见白骨。
前日他们中了北匈骑兵的埋伏,为了能突围出敌阵,昭明一马当先,率领高昌骑兵奋力砍杀,舍生忘死。他病弱的残躯像是燃着烈火,所过之处,烧尽了敌人猛烈的攻势。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此时此刻,油尽灯枯。
空劫变了脸色,盯着他,低声道:
“我带你去疗伤,你必要回高昌。你的阿月还在等着你回去。”
“昭明,你不能死。你一死,高昌士气全无,必将失守。”
昭明摇了摇头,低笑了一声,唇角微张,大口大口吐出鲜血,染尽了他玉白的僧袍。他黯然的眼中掠过一道微光,幽声道:
“你说过的,昭明其实并非一个具体的人,亦非多少兵力。而是一个象征。”
昭明将手中的镂金面具覆在空劫面上,身间血迹斑斑的铠甲卸下来,套在他僧袍之上,一字字道:
“你替我,回到高昌王城去。把我的人都活着带回去。有你在,高昌必能守住。”
空劫抿了抿唇,沉默不语,马缰起起落落,他的手臂青筋贲张。
昭明用最后的力气扶住他的马绳,道:
“我们两个人的重量,这匹马跑不过北匈骑兵的。我累了,就到这里吧。”
“多谢你。”他英挺的眉眼含笑,恍若仍是那个一人可当千万兵的少年将军,“昭明将军战死沙场,确实好过病死床榻。”
“休要放弃!” 空劫低声斥道,“你可以寿终正寝,死在战后祥和的高昌王宫里。有你的挚爱榻前相伴,史官为你青史留名。不是在这里!”
见昭明不语,空劫疾声道:
“我当日所言,不过是想让你放弃与北匈的交易,令高昌免于生灵涂炭。这,不是你的结局!”
昭明淡淡一笑,轻声道:
“无妨。高昌得守,阿月平安,我没有遗憾了。就算没有你的谏言,为救一人,舍弃一国,我也不会后悔……”
“国师,我好奇,若有一天,面临和我一样的选择,你是否会舍一人而救一国?”
空劫微微一怔。
昭明没有等到他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