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坑洞。
又一声雷鸣轰响,后面的信众满面怒容,情绪高涨,发出的吼声几乎要将宫殿的穹顶掀翻。
“佛子,自辩啊。只要你肯开口,我们就相信……”仍有信徒跪行至他脚底,泪流满面哭诉道。
洛襄闭了闭眼,任由一道一道雨水从面上滑落。他如常平静地道:
“一切罪业,皆在我身。我辩无可辩,无话可说。”
他转身,望向一直跟着他的数名高昌王军将士,将一卷绢帛交予他们手中,道:
“我与诸位袍泽,共守高昌,同生共死,今日便将高昌托付诸位。国事这几日我已安排妥当,记入此绢帛,按图索骥即可……赈灾粮款已从我私库中拨出,不日便至,井渠的图纸我已让工匠保存,继续建造,来年便可无水旱之灾……”
“高昌王位,能者居之。昭月若不能胜任,你们已有军功立威,可取而代之……高昌民生多艰,万事当以百姓为先……”
王军将士听着听着,从一开始的震惊,渐渐变得酸涩难耐。
佛子早已预见今日之局,即便他知晓必遭受万人攻讦,被他用性命救过的世人唾弃,他仍在为高昌筹谋一条后路。
虽千万人,吾往矣。
将士们眼圈通红,对视一眼,齐齐向他下跪,又直起身来,发了狠似地拼命拦住要冲进来的暴动信徒。
一阵哭天抢地之后,一波接着一波的信众直立起来。他们不再跪地,纷纷站了起来,全无昔日无限恭敬的姿态。叫骂声如怒浪翻涌而来,若非高昌王军把守,就快要直直冲入殿内。
混乱之中,一旁的昭月伺机而动,剑尖一转,直向洛襄背后心口的位置:
“杀了你,为王兄报仇!”
尖刃正要刺入之时,一道白光从殿外倏然飞入,一支利箭将她的剑刃直直击落在地。
隆隆雷雨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瞬时撕开了远处的雨雾,掠过叫嚣的信众人群,气势悍然,来到殿前。
暗无天日的雨雾中,恍若有数道白光自天间照下,穿云破雾,直抵深渊的最深处。
为首五人被大批绛袍武僧簇拥在前,皆是一身玉白袈裟。身着甲胄的一队精兵,护送着一众佛门长老和僧众进入殿中。
洛襄睁开眼,认出了这支队伍的主人,心中一惊。他看到疾步赶来的净空法师,双手合十,郑重地跪下:
“师尊。”
净空法师神色肃然,拂袖道:
“若非有人千里来报,为师竟不知事已至此。若是今日再晚一步,恐酿成大祸!”
语罢,净空法师正要扶起他来,却见他执意不起。
洛襄扫视一圈昔日教养他长大的师尊和长老,垂头道:
“今日诸长老在场,我自请逐出佛门。”
净空法师手捻佛珠,俯下身去,轻拍他的肩头,问道:
“何出此言?”
洛襄道:
“生逢乱世,作为佛子,想要以佛法渡己渡人,根本无法施为。若要有所作为,必要违背戒律。弟子不肖,为解高昌之围,毁坏佛像,戒律尽破,不配再为佛子,甘愿承受一切责罚。”
净空法师捻着白须,摇头道:·
“佛有千手,千眼,千面。枉你熟读经书,竟不知,金刚亦是佛陀其中之一的化身。佛子守护高昌,化解此劫,本就是佛法所容。”
“前因后果,我等皆已明晰,知你擅离浮屠塔,是为了襄助高昌,救高昌万民,此番功过相抵,可谓功德圆满,大道将成。”
诸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皆是为了渡尽众生。佛门之中,若无金刚,如何降妖伏魔?”
“佛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高昌万民,怎能算是破戒违律呢?佛像熔了本就可以再造,戒律破了可以忏罪持诵,消除业障。唯有佛子这一颗慈心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