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襄不避不退,立在原地不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从宫门口到勤政殿,这一路都埋伏了弓箭手,陛下若想要杀,你早杀了。”
皇帝五指收拢,微微一扬,洛襄身后的侍卫立马收刀,躬身退了下去,守在后侧。
洛襄继续道:
“我可以是在攻城中战死,可以在两军交战之时被暗杀,就唯独不能是陛下面前,被你杀死的。”
“我死在宫中,叛军更有缘由可以一举攻城,夺下陛下的帝位。”
见他将自己看得如此之透,皇帝微微眯起了眼,一道细小的皱纹延至泛白的鬓边,手指摩挲着虎口的老茧,幽声道:
“那你是来问朕要什么?”
洛襄唇角微微勾起。
围城不攻,是他的投名状。皇帝身经百战,看出了他无声表示的诚意。当下降旨,请他入宫,便是接了他的第一招。
洛襄利落的下颔扬起,一字一字吐出此行的目的:
“一封吴王案的罪己诏。”
皇帝沉默,神色骤然冷峻下来。他薄如玉片的唇微微一动,似是在冷笑。
就算不惧他的兵,此人到底是初生牛犊,如此不知轻重,胆大妄为。
皇帝冷声反问道:
“朕何罪之有,为何要罪己?你又凭何命令朕写下罪己诏?”
写下罪己诏,不就承认自己当年有错,得位不正。古往今来,帝王之失,罄竹难书,又有哪些帝王肯写下罪己诏?凤毛麟角耳。
天子威仪,直压在洛襄身上。他仍是无甚表情,只平淡地道一句:
“因为皇城无兵可战,而且,陛下的皇位也等不起。”
一语惊雷,落入心怀。
皇帝面上的怔忪只一闪而过,心底的震惊久久不散。
方才他已动用了城中所有禁军跟着他入城,还有大批的内侍伪装在后,他不可能一一扫过看得出来。
那么他何以知晓,皇城并无抵御城外叛军之力?
皇帝垂下褶皱遍布的眼眸,瞬时明白了自己露出的破绽。
此人围城不攻,是计中计,还有第二重的试探。
若是皇帝对战局十拿九稳,就不会邀他入宫,徒增口舌。
皇帝愿意让他入宫,只能说皇城的兵力比之不足,愿意和谈。
他这一番巧妙试探,已摸清了皇城的底细,看穿了皇帝的伪装。
这一刻,皇帝从太师椅上坐直了身,面容森然,如阴云笼罩。
无声的较量,如同开弓的弦,一寸一寸紧绷,只待一个契机,就会崩裂。
皇帝盘算和威慑的神色没有逃过洛襄的眼,他袍袖缓缓垂下,径自道:
“陛下,我不是来谈判的。罪己诏一出,叛军便可退兵。罪己诏不出,陛下皇位不保。”
“史书本就是胜者所写。到时天下改弦更张,新皇也会变出一封陛下所写的罪己退位诏书。届时,陛下在本朝的一切功绩会被抹杀,当年之事也会被改写。”
“横竖如此,这一笔账,如何算,陛下比我清楚。”
皇帝抬眸,头一回静静地细看一眼面前声色不动的男子,低声道:
“竖子!你敢威胁朕?”
“朕不惧后世如何改写,更不怕万世骂名。你孤身前来,朕便可杀了你,永绝后患。”
洛襄声色更为冷厉,道:
“我若是死在宫中,陛下平叛只会难上加难。”
“若我一个时辰后还未带着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