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另有一匹玄色骏马在奋力疾追,风驰电掣一般,已逼近前面那匹狂躁的白马。
黑马的主人只着松散长袍,纵马之时,长袍被狂风掀开,露出精壮的腰腹,似是刚从榻上起身就奔赴马场救人。
只见他勒紧身下之马,行至白马一侧,挥臂攥紧白马散乱的缰绳,在小臂上连束数圈,轻而易举地牵制住了躁动的白马。
他面色铁青,奔马后急促的呵斥声大老远就能听见:
“你不要命了?!”
白马上的女子被他安然牵下了马,即便她惊魂甫定,胸口剧烈起伏,仍是昂着头,也高声道:
“朝露姑娘教过我骑马,我只是想学。”
洛枭气得劲臂一挥,背转身去,厉声道:
“我管不了你,你让她带你回去。”
岂料女子立着不动,一把将散乱的发髻解开,学着西域女子高高束起一个发辫,她咬咬牙,还在颤抖的手抚摸着白马沾满汗水的鬃毛,又攀上了缰绳,作势要上马继续。
洛枭飞身夺过缰绳,还欲再骂,一眼对上女子泪光涌动的双眸,一时瘪了。
明明腿脚发软,踉踉跄跄,身姿却是笔挺,额汗浸湿的发丝蜷黏在鬓边,即便狼狈却坚毅不挠,朝着他一字一字道:
“朝露姑娘说过,在草原上,只有会骑射才行。我就要在这里立足。”
洛枭先是一怔,浓眉皱起,琥珀色的眼中沉黑的阴翳时隐时现,被天光照下,显得明暗不定。
无声的对视中,良久,他看到疾步来报的亲卫说高昌国主已在马场外等候多时,挥了挥手,叹口气,淡声道:
“给她换匹马。”
亲卫心领神会,这意思就是要给她一匹柔顺的便于上手的好马了。
“看着她,别让她胡闹。”洛枭又匆匆补了一句,转身朝洛襄走去。
日头从雪山之间探出来,清辉撒曳在男人玉白的锦袍上,浅浅金光在周身浮动。
洛枭收起心力交瘁的神情,恢复了冷酷的面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洛襄。他双手抱胸,满不在乎地解释了一句道:
“她这条公主命,若是折在乌兹,我可赔不起。”
洛襄微微扬眉,望一眼马场上奔驰的女子,淡淡道:
“她和三哥有宿世姻缘。”
洛枭不耐地摆摆手,不想再说。
“你怎么又来了?”他看一眼他身后,没有看到朝露,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上回露珠儿好不容易回来乌兹,一声不吭就给你带回高昌了。这一回,她没跟你一道来?”
洛襄面色骤沉,转身凝视着洛枭,问道:
“她不是一直留在乌兹吗?”
洛枭更是面露诧异,紧握马鞭的手一顿,掉落在地。
“你一月前不是将人亲自带走了吗?”他惊异地望着眼前面容森然的男子,指着他道,“我远远看了一眼,就是你啊。”
身形举止,面容轮廓,还有一队高昌王军,不就是他吗?
洛枭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和不寻常。
他话音未落,洛襄已疾步离去。
这天底下,能被错认成他的,就一个人。
他借用他的身份,夺走了他的妻子。
那个人带她去了长安。那座前世将她埋葬的皇宫,是他和她都不愿回望的过去。
“我即刻动身去长安。”他道。
“寒冬将至,北匈必会南下劫掠,我不在时,请三哥替我看好西域。将余粮放置在边境,撤离村户,免得北匈骑兵伤害平民。如有必要,以武力制服亦可。”
即便在最失神的时候,他都还在周密地作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