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苦涩,还有一丝不甘。
皇帝默许了她从和亲高昌转为和亲乌兹,只因乌兹地理位置重要,控弦之士十万有余,乃西域强国。可乌兹王不许她后位,她无可奈何。
她克制着不去看上首王座上的男人。
数月来,他对她若即若离,虽受朝露之托亲授她马术,但除此之外只字不提,令她在乌兹王庭地位悬浮,身份尴尬。
她实在捉摸不透那男人的心思。
今日虽有朝露鼎力相助,李无忧不知她的计策如何起效,胸口因紧张而起伏不定,一杯又一杯地饮酒。
果酒虽然甘甜可口,可到底是上好的陈年旧酿。她回应一众敬酒,已有几分微醺。
就在此时,一名贵族青年,脚步趔趄,身形摇晃,一手酒杯,一手酒瓶,“扑”地一声径直坐在她身旁,凑了上来,向她敬酒。
李无忧感到来者故意的贴近,挪开身子,以不适推拒。
那贵族青年目露不悦,道:
“公主既然来了我们乌兹,自当入乡随俗,今日穿了乌兹的服饰,不喝乌兹的葡萄酒,怎么成?”
虽知她是大梁来的公主,但听闻她被高昌国主拒婚,又被送来乌兹,许久都未得乌兹王首肯为王后。
又知她远离故土,侍官寥寥无几,连随行护卫都未过百,可见也不得大梁皇帝的重视。
众人见她,不由多了几分轻薄之意。
贵族青年面色酡红,已然酒醉,直将手中的酒盏朝她的唇抵去。
李无忧避开,几滴酒液溅落在她的衣衫,浸染一片艳红。贵族青年并不罢手,继续靠过来,目色迷离,朝她的笑意赤裸裸,毫不遮掩。
眼见四周都是位高权重的乌兹大臣,习以为常,只当是酒后调笑,旁观无人来解围救她。
李无忧孤立无援,踉跄着起身后退,无措后仰之时,纤弱的脊背抵上了一片坚硬的胸膛。
不知何时,在她未察觉之际,身后围观的人潮已为来人自觉地分开一条道来。男人一身玄衣,深纹袖口镶勾金边,有如金鳞伸展,稳稳扶住了她立定。
她仰头望去,正可见男人深邃的眉眼,一双琥珀眸映着帐中火烛的辉光,分外的亮。
李无忧还未反应过来,揽着她肩的手已放下,一片墨色从身侧拂过,遒劲的手臂一把钳住贵族青年拿着酒杯的手。
那人尚在怔忪,疼得嗷嗷直叫,哀鸣声中,只闻一声清脆的“咔嚓”。
杯盏落地,酒液倾洒,下垂的手腕骨断裂。
今任乌兹王本是北匈右贤王,以凶厉闻名,这便是小惩大诫了。众人屏息以观,目光不由从他身上转向一旁大梁公主。
王上亲自来救场,其余看客都不敢造次。之前还见王上对她多有厌嫌,难道今日她有意逢迎,这风向便从此变了?
李无忧也懵怔了半刻有余,面色有些发白,唯有口脂仍然鲜亮,微微福身,低低道:
“多谢。”
男人面色如常,冷厉的眸光扫她一眼,未有回应,敛袍离去。
李无忧望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倏忽心念一动,银牙一咬,小步跟了上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
乌兹王殿廊道幽深,烛火微茫,直通王的寝殿。
此时恰逢夜宴,殿内幽静,唯有一双侍官在侧。他们远远瞧见大梁公主款步走来,微微犹疑是否放行。
只因寝殿乃王私密之所,若非王传召,一般人不得擅自入内。
可见今日公主身着胡裙,衣香鬓影,鸦云堆髻,雪腮含粉,别有一番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