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桩件件,都是叠加在她身上的罪孽。
利刃在喉,盛名一世的北匈悍将反倒咧嘴笑了笑,视死如归一般,轻声道:
“那又如何?露珠儿不属于大梁皇宫。她生在西域,长在西域,家在西域,只有在西域才能活!她在那里会死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哪怕是尸山血海,地狱黄泉,无论多难,不计生死,我也要将她救出来。”
这人世间,红尘滚滚,不止他一个痴儿。
“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他仰首望天,闭了闭眼,道,“她不会跟你走。右贤王若还能重整旗鼓,再来一次,我便再杀一次。”
语罢,他扔了剑,转身离去。
“洛襄!”洛枭定定望着他的背影,沙哑的声线突然唤道,“我知道是你。”
夜风吹拂他玉白的衣袍如密云翻涌。他脚步不停,没有回头。
洛枭身形趔趄,挣扎着站起来,朝他道:
“她是为了你才去长安的!”
他脚步顿住,缓缓回过身去。
洛枭抹一把唇边溢出的血痕,字字清晰:
“她出嫁前,我曾回到乌兹,想要带她回北匈逃婚。可她始终不愿跟我走。”
“是因为,她听说你去了长安,才想去长安的!”
第108章
剑柄落地,雪泥飞溅,污了一袭玉白。
天将亮了。晨曦自浓密的枝桠缝隙间漏下来,照在剑刃上,折射出幽明不定的光芒。
他依旧在阴影里,斑驳的阴翳将他淹没。
他继续往回走,没有再回头。
洛枭苍凉的话音散在重重密林之间,离他越来越远了。最后,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回到陇西四郡,一连数月都在处理战后流民的余事。
多少粮食要向朝廷请开仓发放赈灾,多少压塌的房屋需要重建,多少被马蹄毁坏的良田需要复耕。
他袖下的一笔一划,皆是人命关天。
深夜,他房里的灯烛彻夜不息,案前的卷志堆叠成山。昏黄的火光在他坚毅的轮廓间刻下柔和的光晕。
如此,也算渡尽众生了。
可案卷也总有批完的一日。夜深人静,求而不得的落寞会像潮水一般涌来,他一向端直的背向后倚去。
之前刻意规避去想起洛枭临走前的话,总会钻入心头,就像是被风拂过的微澜。
那些话,他并不相信。
北匈右贤王费尽心机,多次突袭边境,耍尽心机手段,兵不厌诈,只是为了将她救出皇宫。
洛枭说这一番似是而非,无从考证的话,只不过想让他助他一臂之力,带她出宫。
可一颗细小的石子,在心湖荡开了涟漪一圈一圈,波纹散了,石子沉底,不知不觉,已在心底的泥淖里越扎越深。
他想起救她出北匈营地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愿不愿意回乌兹。
那一刻,她好似微微点了点头,却好似又沉默不语,令人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