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忘了,他也曾姓洛。
拂过的雪渍将字迹覆盖,好似就能将情愫掩埋。
转瞬间,她已恢复了平日桀骜不驯的神色,背着手笑盈盈地走向他,依旧带着几分趾高气扬:
“法师怎么今日有空入宫?”
“听闻法师背弃佛门,被言官弹劾,又被陛下罢免,还为天下信众唾弃,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本来是首屈一指的大梁国师,我都替你感到惋惜后悔呢。”
同样是囚徒,非要讽他一番。
这是她残留的倔气,许是因他突然造访,见到了她幽禁宫中的模样,她便硬是要嘲讽他的落魄,显得自己的处境也不是那么不堪。
还是如此不改的顽劣。
可又实在美丽。
她这一株蔷薇唯有带刺,才最是鲜活。刺他的魂,动他的魄,惊他的心。
“我教过你的。亦吾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尤未悔也。君子追求心之所向……”他凝视着她乌灵灵的眼眸,道,“纵使万罪加身,永堕阎罗,亦不会后悔。”
她垂眸不语,似是在回味他的话。
这一句楚辞,对她一个汉文初学者而言太难了,她或许听不懂,又或许他从前所教的字句,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她檀口微启,唇瓣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红艳艳的口脂在苍白的脸上有一种几近妖冶的意味。
那一夜,他尝过她的唇,流连不去,吻了千千万万遍。
他收回目光,最后鬼使神差一般,不由问了一句:
“那你呢?入宫为妃,可有悔意?”
她微微一怔,从口中叹出一口气,白茫茫的雾很快消散了。她只是笑了笑,轻声道:
“法师,你不知道,我的人生从来不由我自己选的。”
他上前一步,面对着她,目色沉静而又汹涌如潮,淡淡道:
“如果这一次,你有选择的权利呢?”
……
一夜过去,他思虑良久,最后召来了邹云,也向塞外的洛枭递去了一封密函。
一月后,北匈大军如期压境,这一回,是一丝一毫都未扰边境生民。只是他向洛枭定下的条件,为了她,洛枭自当应允。
满朝大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应,邹云称病不出,最后又只剩下他一人。皇帝只能再起用他,却只给了五千兵马,对抗北匈一万大军。
棋局收官,最后一谋,以己为饵,只为再救她一回。
皇帝在为兵伐朝事焦头烂额之际,宫中防备松懈,他连通禁军将她从明霞宫里调包,送出了长安。
她受了风寒,尚在病中,昏昏沉沉,出了长安数十里后才清醒。
他选了一条人迹罕至,却又风景秀丽的路。那些曾在诗书里教授予她的万里河山,最终可以让她亲眼见一见。
玉门关前,送她千里,终须一别。
他将一直藏在怀袖里的一枚绳结送给她。
中原汉地的习俗,她并不熟悉,所以并不会知道绳结所蕴含着他的心意。
即便只有一夜夫妻,她收了他的绳结,也算结过发了。
就像他曾做过的梦一样,做一对红尘里的寻常夫妻,不求大富大贵,不求诸事圆满,只求平平淡淡携手走完一生。
可惜,所求不过寻常事,却从来求不得。
他知道,将她送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