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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收到那张白纸黑字的邸报已是她死后三月,上书“皇后沈氏薨逝”六个大字,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只要梦醒了,她仍然会活蹦乱跳地起来,再来和他斗一回。

后来,他花了整整十年,风霜刻骨,才?清醒过来,自己原来一直是在自欺欺人。天底下哪有这般漫长又?沉痛的梦。

以致于十年之后,亲眼见到她的魂魄,他仍以为?是她又?入了梦中?。

十年生死,幻梦一场。

漫目纸钱犹如萎败的花瓣在二人之间缓缓飘落,融入深厚的积雪之中?。

沈今鸾同他一道,望着满目积雪上的新血,唇角一勾,忽然轻笑道:

“我?若是真?能入你梦中?,大概只会先屠尽你顾家人,再杀了你来泄愤。”

此语虽仍在谈笑,可叙旧之意早已悄然过去。

顾昔潮回首,望了一眼整片崖边,一众至亲的尸体死相惨烈。他手里握着的刀柄一一指向?四周的血迹,问道:

“人,全是你杀的?”

霜雪映照使得?纸人一身红嫁衣泛着惨白的光。沈今鸾敛了敛袖口,遮不去衣上触目惊心的血痕,不悦地蹙了蹙眉。

她苍白的笑容故意流露出几分俏丽,几分讥讽:

“死在我?手里的顾家人,还少吗?”

顾昔潮垂下的五指缓缓紧握成拳。

自她登上后位的那一年起,凡是当年在云州参战的顾家人都被她杀尽了,无?论老少,一个都没有放过。

起初,是顾家的陇山军中?,将士接二连三地以各种古怪的罪名下了诏狱。等他查明,赶去地牢之时,只剩下最后一个“尸人”还未气绝。

他犹然记得?,那人本是他出了三服的远房堂哥,在诏狱里一身腥臭的血迹未干,已完全没了人样?,气若游丝,仍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他:

“北疆军覆灭,沈氏一门战死,那沈氏女早就将整个顾家视作?仇敌。如今她上了位,只要是当年去过云州的顾家人,就罗织罪名,不留一个活口。”

“九郎,你不能心慈手软,你若不杀她,她就定?会来杀你。”

最后,男人痛得?身躯扭成麻绳一般,求他道:

“九郎,你给我?个痛快罢……”

他闭了眼,一刀终结了那个“尸人”所有的痛楚。

鲜血汩汩流过,他呆立地牢,凝视着脚下的血河,直至干涸之后,凝成心底一道挥之不去的疤痕。

自此开启了他和她为?了家族相争的年岁。

时隔多?年,顾昔潮又?凝视着同样?遍地的血污,箭袖里的手攥紧了刀柄,青筋分明。

她似是注意到他紧握刀柄的手,轻笑了一声。

“怎么,接下来,你还想为?他们报仇么?”

她巧笑倩兮的神色骤然变得?阴冷无?比,轻声道:

“难道,顾大将军还想再杀我?一回吗?”

“这一回,是再下毒杀我?,还是用你手里的刀,一刀毙命?”

她的魂魄颤动不已,透出了纸人的边缘,俯下身来,对着他低语道:

“可我?都已经?死了……死了呀……”

她重复着“死”字,面上作?出一丝委屈的笑意,低垂的唇甚至凑近了他额鬓的银丝。

顾昔潮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