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国公府的中秋夜宴,阖家都会聚在一起用晚膳,可今年情况有些特殊。
郑明存忙了小半个月,今日上峰才允了三?个时?辰归家,让他在节时?能与亲眷团圆,待用过午膳,便又?要回署衙当差。
而徐温云这头,宫中下了御令,让今年扎灯的官眷命妇们,全都要留用在宫中过夜祈福。
所以涛竹院中,便只能将这顿团圆饭放在了中午。
这是继上次在车架内发?生争执后,夫妇二人的头次见面。
无论心中芥蒂多深,至少面上都默契揭过不提,只在孩子面前粉饰太平,营造出阖家喜乐的模样。
其实扪心自问?,郑明存虽不是个称职的丈夫,可却?实实在在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难得归府,却?顾不上休息。
先是检查了辰哥儿近来的功课,而后又?陪孩子在庭院中玩儿了好一阵,到了午膳时?分,才抱着孩子,坐到了他亲手制作?的孩童适用座椅上。
因?着上次没能一同出行,辰哥儿至今还心心念念着,“什么时?候再去吃仙客汇的螃蟹宴呀?”
“再过些时?日,父亲忙完这阵儿,你?母亲也将宫中事?务脱手了,挑个得闲的休沐去,可好?”
辰哥儿开心地点点头,
“那便这么说定了。”
其实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有几个这样的瞬间,便也已经足够了吧?
与其让他的真实身世暴露,不知会迎接什么狂风骤雨,那她宁愿辰哥儿就如同现在这般,欢乐和谐长?大。
容国公府向来注重年节,此次中秋,府中来了许多族人亲眷,热闹得很,涛竹院这头的午膳用过之后,辰哥儿就上前厅,同堂兄弟们玩耍去了。
郑明存取了几身换洗衣物,就要上署衙继续当差,徐温云照例相送他到府门口。
郑明存挑着眼尾觑她,冷声讥讽,
“瞧你?这幅鬼样子,日日入宫扎灯,耗得精气神儿都散了,知道的以为是在过中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元节撞了鬼。
忙完这阵上库房挑几样好的补补,没得让人见了,还以为我容国公府亏着你?了。”
徐温云木然点点头,惯常贤妻良母般,轻声回应了句,
“入秋后愈发?寒冷,郎主晚上安歇时?,要注意切莫收冻着凉。”
二人如同正?常夫妻般,有来有往说了几句。
眼见郑明存的车架消失在巷道尽头,徐温云折身回府,免不得顶着容国公府嫡长?媳的名?头,与郑家的各个亲眷应酬一番,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又?带着阿燕入了宫。
自从那日将话?说绝,接下来六七日,徐温云就再未见过皇上,过了这中秋之夜,这入宫扎灯的差事?也算是了了,只要他今后不打算追究前尘往事?,那二人理应也没有理由再见。
徐温云是这么期盼着的。
自从今上登基以后,接连几年下来,中秋夜宴已由寻常家宴,演变成了犒劳群臣的盛宴。
能够参加的,都是追随皇上多年,在潜龙时?就忠心耿耿的肱骨,钟粹宫中歌舞升平,丝竹弦乐,夹杂着欢声笑语,隐隐随着呼啸夜风,传到了阖宫的每个角落。
而徐温云等滞留在宫中的外命妇,只需在钦天监点定的吉时?,在宫中四处燃放天灯,祈福之后,便可回到之前各自制灯之地安歇。
今夜阖宫的注意力,都在钟粹宫的中秋盛宴上,其他宫中的婢女,也都被调遣过去帮衬。
徐温云主仆亥时?回到云玉宫时?,偌大的宫殿中,乌漆嘛黑,一丝光亮也无,只有半人高的宫灯,在月光下随着夜风左右纷飞摇晃。
阿燕摸黑找出火折子,点燃殿中的几盏宫灯,徐温云却?并未入殿,而是静立在空旷宽阔庭院中,抬首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