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怔愣半晌,怀中的人却主动开了口,又一次叫他名字。
“谢臣。”
书桌上,还摆着桃星流睡前看到一半的连环画,谢臣将他吃光的糕点都收了起来,又拿了桃花色的书签,特意放在他看到的地方,方便桃星流醒来后再看。
桃星流看着那支书签,半晌,目光移到谢臣脸上。
他的声音仿佛飘在空中,怔怔的,终于说出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曾经,有个人对我很好。”
“但她死在了我面前,而我救不了她,连送她魂归故土也做不到。”
“谢臣,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谢臣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他们此刻坐在同一座矮塌上,月光和烛火一同照落,仿佛落进同一片温柔梦境。
半晌,谢臣才开口:“桃桃,人的一生,死亡是由自己决定的。”
“倘若我决定过一条湍急河流,我一定早已接受被河水吞噬的结局。”
“倘若我决定爬一座险峻孤山,我一定早已接受坠落悬崖的风险。”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失去什么,得到什么。
桃星流一怔,潋滟的眸看着他:“......真的吗?”
谢臣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说的那个人,一定早已接受死亡的结局,所以才会跟随着自己的心,死亡亦无惧。”
仿佛一道闪电劈过脑海,桃星流愣住。
自那场死亡后,他终于第一次开始努力回忆起那时的画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忆起林珠的脸。
被晒黑的小麦色皮肤,坚毅美丽的眉和眼。
女人躺在他怀里,眼睛却依旧看着亘古不变的夜空。星光落在她脸上,但那双眼睛比星星还要亮。
——她是笑着的。
梦想和自由是她所追求的人生,她热爱自然,热爱动物,并心甘情愿为之承担一切好的、坏的、血腥的、美丽的......任何可能。
于是虽有遗憾,却无后悔。
跟随自己的心,死亡亦无所畏惧。
桃星流呆呆地看着谢臣,听见他说:“桃星流,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应该愧疚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些凶狠游荡的偷猎者。
桃星流眨了眨眼,迟钝地伸手,摸到一片温热的眼泪。
心中那扇透明的墙,终于在这个平常的深夜无声坍塌。
谢臣伸手为他擦干净泪,半晌,才轻声说:“这是最后一次哭,好吗?”
桃星流呆呆点头。
许久,弯起了眼眸:“好。”
好。
谢臣便也笑了下。
月上中天,谢臣侧头叫来热水,耐心地擦了一通桃星流哭红的脸。
桃星流像只幼崽,迷迷糊糊地被浸在温热的毛巾里,声音闷闷的。
“谢臣,我发现你好会讲道理哦。”
“怪不得你能当上东厂老大呢,我要是小太监,我也特别听你话。”
“......”谢臣在他闭眼时无声笑了一下。
桃星流又怎么会知道,他只有在他面前时才会如此温柔,在外头时,谢督公嘴里只会吐出冷冰冰的杀人命令。
夜很深了,书房不是睡觉的好去处,谢臣将人牵回房间,细致地给他盖上锦被。
刚要守着这人睡觉。
桃星流却又忽然睁眼,问他:“谢臣,你觉得我适合当锦衣卫吗?”
谢臣一顿:“怎么忽然问这个?”
桃星流的神情有些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