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伽拔出剑,手中剑锋映照出一点寒星。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他看到不周山的方向有更阴沉的云霭正渐渐逼近,甚至连那些邪秽尖利的嘶鸣都听得一清二楚。
“裂隙的结界破了。”晏伽手指拂过剑芒,“在我出来之前,尽量拦住它们,年年。”
一阵烟尘裹挟着黄沙吹过,再散去时,晏伽身后陡然出现的巨大白狼抖了抖毛,低头轻蹭他的脸:“我在外面等你,你记得快点出来见我。”
白狼温和的吐息落在晏伽手腕上,他觉得手上一凉,一枚冰魄凝结的镯环凭空而现,两枚银铃分缀首尾,好像顾年遐的手正握着他的。
“这是我留在你身上的一点法力,像你告诉过我的那般,只要记得我的气息,就可以走出来。”顾年遐说,“你戴着它,就是我陪在你身边。”
当啷一声,龟甲罗盘撞到了案台,在破庙中清脆可闻。徐晚丘转过身来,对晏伽说:“仍是震卦,为雷,乃凶卦。”
晏伽从神台上跳下来,神情凝重地走到那副龟甲前,看着上面泛白的裂纹,嗓音像是含了砂砾:“只有他一个人,始终都是凶卦?”
徐晚丘点头:“我观西北方星位,此处的白狼星主北境狼族顾氏,有主星黯淡,似将陨之相。若有灾殃,则狼王首当其冲。”
白日里徐晚丘为小书斋的许多人都卜算过卦象,大多有惊无险,或逢凶化吉,从未有人如顾年遐这般,无论如何卜卦,都是凶之又凶。
身如独木、命似孤鸾,至亲至爱、至珍至信之人皆为其所害……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晏伽将手指捏得喀拉一响,刺痛自掌心传来。他伸手将龟甲翻过去,手掌覆住,喃喃道:“若他离我远些呢?可保性命无虞么?”
“卦象所指,吉凶不能强求。”徐晚丘说,“数年前你与乐仙师云游金陵在我府中暂住,却不为自己卜卦,说是不信此术,如今竟也会为了北境狼王的卦象吉凶而入夜难眠?”
晏伽垂目望着眼前灯烛,笑得略有些清苦:“那我又能如何呢?那时我不明白……大概这是年少轻狂的报应吧,从前自以为不信天命,如今为了他,竟也知道敬畏了。”
天命造化,永远都是在作弄众生,晏伽尝过的苦头够多,却也深知并无破解之法。
“我卜算天命,自知损阴折寿,但此举并非畏天,而要胜天。”徐晚丘不疾不徐道,“敬畏乃其一,破立乃其二,天地为炉,万物作铜,古往今来总要有人逆天而行,你我之后仍有后人。北境狼族坐拥万年之寿,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徐晚丘走后,晏伽沉默许久,轻轻绕到神台后面,望着蜷缩在茅草堆上沉沉睡去的小狼,蹲下身抚了抚对方的脸庞,盯着那枚长命锁看得出了神。
“倘若我仍是不信天命呢?”晏伽自言自语道,“你要长长久久地活着,哪怕以后没有我。”
顾年遐的耳朵贴着他手掌,很乖顺地起伏,抖了一抖,却没醒。
“这长命锁里,有一滴我的心头血,来日若是想我了,可以摸一摸它。”晏伽又说,“我想尽办法,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你留一点痕迹。”
人心如此古怪,既想让他知道,又说不出口。晏伽想,自己是有私心的,想拼尽全力在顾年遐身上永远留下印记,怕他念念不忘,却又怕他不会记得太久。
无人应答,晏伽叹了声气,转身离开了破庙。他知道自己今晚睡不着了,或许对着月色能够安心一点。
庙门悄然关上,吱呀的木板声隐入了夜色里。
神台之后,顾年遐慢慢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