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在翻找物品的袁山鸣和尹哥低低出声,“看,他们这里全部都是省下来的安眠药。”
“尔泗,尔泗?”袁山鸣叫了他几声。
白烬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尹哥翻到的东西里面,有一小包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布条包起来的东西,解开之后里面就是被掰成了四分之一的安眠药。
这个小布包里面的安眠药乍一看没有周琚他们拿出来的那一大把有冲击力,不过他们的那一大把是整个队伍十一个人十多天下来攒的量,现在这个小包里面估计只是这个床位上的那个小孩自己一个人攒下来的。
“大概三十几粒,”尹哥数了一下,用气音说道,“所以这小孩大概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左右了。”
由他现在这个长相,对同龄人使用“小孩”这个称呼,其实有点滑稽,但从这个床位主人的行为来说,确实还只是个孩子呢。
至少换作他们,攒下来的安眠药这么要命的东西,他们肯定是随身携带,而不是放在床位附近的杂物里面的。
“其他人还要翻吗?”袁山鸣压低声音。
他们现在只翻出来一个小孩的安眠药,整个房间里面的床位起码空了五六个,其他人的还要继续吗?
“再看一个保险一点吧,”尹哥小心翼翼把这些东西恢复原样,轻手轻脚朝着另一个空着的床去了。
窗外一声不知道是建筑倒塌还是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猛地让已经昏昏欲睡的白烬述一下子清醒了一点。
“我们被看见了,”怀嘉木看见他清醒了一点,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要杀了他吗?”
白烬述炸了张眼睛,视线若有所思地回到那个孩子的脸上。
怀嘉木的声音不算大,尹哥和袁山鸣两个人去了稍远一点的床位翻找东西,估计是没听见。
但对于这个一直在睁着眼睛注视他们的小孩,他肯定听见刚才怀嘉木说什么了。
房间里面太暗了,看不太清这个小孩的表情,但是能看见他骤然瞪大的眼睛,还有里面一点困意都没有,十分生动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他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发现了他是醒着的之后,会准备杀了他。
窗外炮火连天,他看起来一直试图用眼神来表达什么,但白烬述实在是太困了,在判断出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之后,他的大脑就在极端的困倦下又重新变成了一团浆糊。
好在这个时候,袁山鸣和尹哥及时又发现了一份安眠药,这下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晚上离开房间的这些孩子,全部都是故意没有吃安眠药,有意在所有人陷入沉睡之后离开的。
时间已经临近凌晨四点,就连尹哥和袁山鸣两个人都有点顶不住了,本来还想再翻几个床位的计划在睡意的阵阵袭来之后也正式告吹,白烬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睁着眼的小孩,转身跟着他们离开这个房间。
在属于他们的宿舍中,留下来的其他人已经全部都沉入梦乡,小
唐还勉强维持着一点神志,看见他们回来,终于放心地栽进了被子里面。
这段时间守夜的是尹哥和袁山鸣,两个人哈欠连天,但还是示意白烬述先去睡觉,等到管红雁他们回来之后如果有心的发现就叫醒大家。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白烬述也不客气,倒头就扎进了被子里。
这一晚所有人都睡的不怎么安稳。
窗外时不时就会响起各种巨响,大家也断断续续被吵醒,吵醒之后睁着朦胧的睡眼互相对视一眼,痛苦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去,等待着下一次被炸醒。
断断续续醒来的时间里,白烬述看见管红雁她们已经从外面回来,回到属于自己的床上了。
没有人叫醒他们,那估计管红雁也没有发现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
白烬述更倾向于她们是把人跟丢了,或者压根没找到。
毕竟周琚队员来报信的时候已经迟了,人都走了好几分钟了,想要追上去就难了。
守夜的人换了又换,不知道被吵醒多少次之后,窗外终于亮起来了一点朦胧的曙光,浓雾外遥远的地方,太阳终于升了起来。
连天的炮火声逐渐平息下来,剩下的两三个小时,所有人终于难得睡了个安稳,没有再被吵醒。
周琚和她的队员不愧在这里待了十多天,估计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夜晚,早上起床时间一到,周琚就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叫大家起来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周琚说按照他们的观察,收容所里是标准的一日三餐,别管这三餐是不是全部都是清汤米粥,总之一天能保证供应三顿。
但是收容所里的孩子太多,又表现的过分木讷,不会对谈话出现任何反馈。这里食物告急,每一顿饭的量都是固定的,人多就吃得少,人少就吃得多,两个修女显然不会去清点孩子的数量,所以如果早上不起床的话,就会没有早餐吃。
所有新进入这里的触发者昨天晚上都因为担心饭里有东西而没有吃晚饭,饿了一晚上。现在到了早上八点,哪怕是最困的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不敢再在床上赖床,爬也要爬去餐桌上进食。
小唐从醒来之后嘴就没停过,不是在骂骂咧咧的输出一些优美的C语言,就是在打哈欠,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她就一边狂打哈欠一边和黄毛两个人三步一绊,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面走去餐厅了。
其他人虽然没他俩这么夸张,但也都困的不轻。
白烬述被昨天一晚上的炮弹声几乎炸出了幻听,现在明明环境是安静的,但他耳朵里面就是时不时会响起一些熟悉的爆炸声。
再这么来上几晚,他立马就能神经衰弱。
在这种神经衰弱般地幻听下,白烬述一晃神倒在怀嘉木的腿上,任由他用小了很多的手给他按了半天太阳穴,彻底放弃了挣扎。
算了,本来怀嘉木这人的固定属性就很作弊,谁家好人会进入未知空间后变成原住民的,他一个肉.体凡胎的探索队员,就算有二十四个人格,也没法和一个怪谈比
。
压榨怪谈天经地义,如果不是害怕让投资行发现问题,他现在就想让怀嘉木把这个破地方炸了。
看来睡眠不足确实是会引起一些情绪上的不稳定的。
大家痛苦地起床,行尸走肉一样麻木地走到吃饭的长桌前,和视野里同样萎靡不振的同伴对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等等,不对。
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就和那些木讷的小孩一样吗?
管红雁的视野在餐厅里面扫了一圈,餐厅里的其他小孩们顶着的也是一张无欲无求的麻木脸,只有在看向面前的米粥时眼中才能隐约闪过一丝其他的光彩。
这么看倒是分辨不出来谁是真的谁是装的。
周琚看了看面前的粥:“嗯?变多了?”
“什么多了?”袁山鸣离她最近,有点恍惚地看向周琚的方向。
“粥,粥多了,”周琚看见问话的是袁山鸣,才补充道,“我们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粥还没有这么多。”
昨天晚上这些新来这里的队员们没有和所有人一起吃完饭。
“粥多了……”袁山鸣放空地盯着碗盯了几秒钟,一个激灵,清醒了一点,“那不就是人少了吗!”
昨晚有人死了!
“也不一定?”周琚被他忽然精神起来的表现吓了一跳,低声开口道,“说不定是昨天晚上有人出门,所以导致了今天早上他们没起得来床呢?”
“怎么可能,”袁山鸣又不傻,“这里每顿饭就这么点米粥,但凡饿一顿人都受不了,怎么可能有人会为了睡懒觉不来吃早饭。”
要知道,他们一群昨晚几乎没有睡,被炮火声吵得恨不得出去亲自参战把战争双方都杀了的可怜人们都从床上爬下来吃早餐。
这种饥饿虽然顶不上在第三个梦魇中陆云的那种饿,但也有三分神韵了,他不信有人能够顶的过这种直击灵魂的饥饿。
“昨天晚上那些出去的人不会是把睡着的小孩杀了吧……”袁山鸣嘀咕了一句,觉得有点可能。
毕竟一个晚上过去,尔泗的话在他脑海里面也过了好几遍了。
如果说他们这些由成年人变为孩子的触发者们还过不去心理那关的话,那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他们的恶就是纯粹的恶,说不定在他们心里这还不能称之为恶。
为了活下去,获得更多的食物,所以就要在每天晚上处理掉一点同伴。
这很正常。
只要有人死了,第二天的食物就会变多,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也会在得到切实的好处之后沉默不语。
毕竟如果前一天晚上死了人,那第二天大家吃到的东西都会变多,就能吃饱,要是把这件事戳穿,那他们得到的食物就会变少。
所以不如默认这一切的发生。
袁山鸣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滥好人,虽然这变多了的饭多半预示着有人失去了生命,但为了填饱肚子,他还是吃了个精光。
大部分人都和他做了相同的举动,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吃饭要紧。
只有小唐不同。
她困的昏昏沉沉,终于在几次差点把头栽进碗里之后,长叹一口气,把碗往旁边一推,在桌子上直接趴着睡到不省人事。
坐在她旁边的黄毛张口结舌半晌,推了她好几下,最终只得到一句:“不行了我太困了,我不吃了,你吃吧。大爷的,有种就饿死我。”
也正是这一句话,所有人才发现,周围的这些孩子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反应木讷。
就像是昨天他们进入收容所后接收到那些眼神一样,在黄毛纠结半晌,终于把小唐饭碗里的半碗粥倒到自己的半碗粥里,变成一整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