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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训抿了抿唇。

这事一点都不难查。

南直隶只有一个皇家人。

顾准也早已安排好州府长官并粮守,不怕死的那种,前来举证,指认官仓贷粮皆是泰王授意。

尸位素餐多年的皇仓守官也被叉上来,哆嗦着五体投地,几乎不用审问,就哭天喊地称泰王协管南都皇仓数十年,他只是奉命行事。

够五十万个泰王吃十年的粮丢了,什么概念?

当所有的矛头都对准泰王,高价买票前来看戏的老头儿们终于心生悔意。

多年的政治自觉告诉他们,皇室这场戏,票价估计要按脑袋计。

太祖时期,一场戏通常要收割半个朝堂脑袋。

神宗不遑多让,已经不知道强征多少个十族脑袋。

看不起,实在看不起。

老大人们分分钟想开溜,可明孝卫的大刀叫他们不得不灰溜溜僵在观众席。

泰王却是全场最沉得住气的。

他静默良久,缓缓举杯抿了口沛公酒,嗓音嘶哑,“那你们猜猜,我一个闲散王爷,昧了如此之多的粮饷,能藏到何处?”

这话听似狡辩,却是在为顾准递梯子。

话一出口,顾悄就知道,今日他爹图谋之事,成了。

他坐在泰王身侧,见他清癯枯槁的脸白得厉害,默默掏出谢氏大力丸,递过去一颗。

并低声念出那句足以振奋人心的革命语录。

“咳,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泰王瞥了他一眼,眸中闪过迟疑,又极快收敛,接过药丸仰头吞下。

尔后,他选择——敛目装杯,继续沉默。

顾劳斯缓缓在脑中打出一个6。

不愧是太后麾下苟了三十年的王爷,真沉得住气啊。

至于粮去了哪里,泰王不配合,自然有人配合。

就见顾云斐上前一步,呈上几封密信和一张航海图。

小伙子虽然见过不少世面,但这正经官场权力倾轧还是头一遭经历,他极力克制着嗓音中的颤抖,“小人顾云斐,斗胆禀报。”

“顾总督原本令我秘密将这些交予顾大人。”顾云斐定了定神,“但苏御史既然问起,小人不敢隐瞒。”

“这事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南直隶米价涨得厉害,徽州府有几个义商高价收购米粮回赠乡邻,因收购数目巨大、时间急迫,便有商人违例从福建海运二十几船粮食到新安江。”

提起这事,犹如沸水入油锅,刚刚还蔫头耷脑的围观群众们立即躁动起来。

实在是声势浩大,叫沿途一众缺米断粮的地方看红了眼。

顾云斐有些怯,直到苏训压下议论,他才继续道。

“可神宗有禁海令,商船不能远航,更不许海漕互通。爷爷驱逐商船后不放心,就彻查了一回沿途关卡,不料竟意外截获一起巨大的粮饷走私案。

原来近十年海船入漕、运粮出海已是司空见惯,这便是部分证据,另有大头,爷爷已亲自入京面呈圣上。”

苏训接过信件与海图,一目十行扫过,越看越心惊。

其中有泰王打点沿途卡口守官的只言片语,有他与运粮船队头领互通有无的往来。

字字句句无不交代了这粮从扬子江畔一个隐秘渡口登船,经吴淞关口出海后,竟是一路北上到了辽东上岸,最终落入鞑靼、女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