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起义,初期乱民无组织无纪律,大多以烧杀抢掠为主。
可这次两省除了夺地杀贪,并未大肆抢夺府库,甚至在洪峰到时,还能主动回防卫田,这前瞻性和组织能力,一看就是leader手笔。
最异常的,便是这虎头蛇尾的结局。
这次民乱,起得势如破竹,愣是叫两省三司军卫毫无招架之力,可招安平息得也过于迅速。甚至都没同朝廷开条件,乖乖就被那三年免赋哄回去种地了。
一场暴力反叛最后以不流血的和平政变收场,绝无仅有。
他就说,皇帝一个罪己诏咋有那么大后劲。
现在再看,却是他的好大儿潜在敌后替他做了大量意识形态工作。
可是,这种“用魔法打败魔法”“打不过就加入”的流氓打法,怎么这么熟悉?
咳,宁云真不愧是他拜把子兄弟,连脑回路拐的弯都和他那么相似。
一水之隔,云山深处。
饶州三清山上。
面对同行黑衣人相似的问题,宁云大方承认,“琰之聪慧,孤确实受他启发。”
不待细说,他骤然咳了几声。
惨白的指缝中溢出几丝乌黑的鲜血,触目惊心。
苏训一把推开黑衣人,厉斥一声,“再多嘴毒哑你!”
三清群峰之巅,一道天梁,横跨东西。
天梁尽头,云雾缥缈。
松石掩映间,一间道观遗世独立。
他眺望那头,冷冷道,“你领着挑夫,就在这等着,不许跟过来。”
黑衣人垂头,委委屈屈,“好嘛,我都听媳妇儿的。”
苏训:你特么是不是眼瞎,看不见老子是男人?!
但他没有时间掰扯这些,只扶着气息奄奄的太子,蹒跚向着仙家而去。
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观前歪脖松下,几块奇石摞成桌椅。
松下三人,神色各异。
宁云虽颓败末路,却眸色柔和,清净平淡。
他拭去指尖血污,淡笑着对身侧人道“无碍”。
苏训风尘仆仆,沧桑疲累。
满脸更是焦急恳切之色,“道长,怎么样?”
对面仙风道骨的白眉道长,蹙紧眉峰。
几息后,他摇头撤回搭脉的手,“唉……老道无能。太子仁心,不该命有此劫啊……”
死刑宣判,苏训登时面色煞白。
宁云反倒安慰他,“礼言,顺其自然便好。”
他闭了闭眼,“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强求也未必是好事。”
这一语双关。
苏训听懂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孤也并无下山的念头。
道长,接下来的时日,孤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劳烦观中收容一二?”
这便是要留下的意思。
“殿下,不可!”
苏训急切跪下,“要不咱们再去找一次顾琰之……他……”
宁云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礼言,我以为你愿意同我一道出来,就是同意了我的决定。”
苏训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同意,这时就不该反悔。”
他笑得温柔,似是在看闹脾气的弟弟一般,“我很庆幸,是你陪我走完最难的这一程。”
他有些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