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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园建在山上,风格外大。

任母手拿一把小扫帚,绕着墓碑扫掉尘土,“你这一辈子,只想着派出所的案子。可到头来,还得我来伺候你。”

任弋拿出墓园门口买的纸钱,在墓前烧了。

风一吹,纸灰四起,吹了他满脸。

他看了看墓碑正中间父亲的照片,三年风吹日晒,已经有些褪色,连微笑都不太清楚了。

这一刻,他才觉得,父亲是真的不在了。

三年前,父亲在出警时殉职,他中弹受伤,随后被送往国外养病,错过了葬礼。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父亲的墓前。

“老任啊,你在那边放心。小弋已经毕业回来了,腿也好了。我们娘俩,都挺好的。”

母亲扫完尘,掸了掸身上的土,“你还有啥要和你爸说的吗?”

任弋想了想,摇摇头。

“那我们走吧,开回去,还得好几个小时。”

上车后,母亲换了一身外套,又仔细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任弋明白,她不想让继父知道,她们来扫了墓,烧了纸。

所谓寄人篱下……

“小弋啊,人这一辈子,还是得为自己活。”任母发动了汽车,“你看你爸,他倒是鞠躬尽瘁了,抛下咱娘俩,还得自己讨生活。”

任弋没说话。

“你腿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你的腿是谁打伤的,你后来想起来了吗?”

“你问过很多遍了。我说过了,我没看清。”任弋撒谎道。

任母叹口气。

为了保住这条腿,任弋大大小小开了好几次刀,荒废了三年学业。他父亲两袖清风,去世时,家里根本没钱。母亲为了他治病,嫁给了并不喜欢但是富裕的继父。因为寄人篱下的心虚,任弋在国外养病三年,她一次也没敢去看过。

一想到任弋受的罪,母亲就忍不住心疼。

“妈,”想了很久,任弋终于开口,“我爸那事,后来还有说法吗?”

“哎,哪还有说法啊。那个废弃仓库,方圆多少里地都没摄像头。走访了好几个月,也没找到目击证人。还不是那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那——那个人,”任弋心里有点忐忑,“后来去哪了?”

“你父亲牺牲后,那人被停职审查,但最后也没查出来啥,就定了个渎职罪,开除了。”母亲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别人的闲事,“然后我就搬来你萧叔叔这了,没再回过老家。听说他也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但任弋,知道他去哪了。

任弋还记得他第一次听到“姜一宁”这个名字时,他父亲脸上兴奋的神情——

“今天我们队里来了个年轻人,真是个干警察的好苗子,聪明又细心,身手还好。”

后来,姜一宁的称呼变成了“徒弟”——

“这可是我最得力的徒弟。小弋啊,你以后要多向你姜老师学习。”

而最后一次,父亲会想喊他什么呢——

叛徒?

任弋永远记得,三年前,父亲带队收网的那个雨夜,全队警察殉职——除了姜一宁。

事后复盘发现,姜一宁有泄密、勾结嫌犯的重大嫌疑。但经过半年隔离审查,最后的调查结果是,证据不足,仅以渎职罪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