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正想把这些都禀给裴三夫人,也好让她安心。
谁知才走进上房,就见大伯母满面怒容,裴三夫人也蹙眉看她,裴珠更是红着眼眶,冲她轻轻摇头。
“娘,这是怎么了?”阿宝一心只想将前头的事告诉她们,把徐氏下令让她挪院子的事全抛到脑后了。
还未走近,徐氏便道:“林氏,你不遵长辈训诫,罚你抄孝经百篇,女诫百篇。”
阿宝立住了,她从未见大伯母如此动怒。
徐氏话音才落,裴三夫人便扯住她的袖子:“大嫂,家里如今这样,要不还是等观哥儿他们回来了,再罚她也不迟。”
徐氏思量片刻,点了点头,但她目光扫过阿宝:“今日必要挪进来。”
阿宝不答,连作样子哄骗她们都不愿意,心里只觉着荒唐。
外头这么些大事,偏偏纠缠她回不回二门。
只要关进二门里,当睁眼的瞎子就安全了?死也算好死了?
裴三夫人着急看阿宝一眼,示意她先说说软话,把事情糊弄过过去。连裴珠都不住冲她点头,让她先应了再说。
可阿宝绝不愿意回松风院去,那是她梦中“死地”,岂能回去。
“大嫂先去瞧瞧前面书房境况如何?我来说她。”裴三夫人眼看劝不动小的,只好劝徐氏。
阿宝这才对裴三夫人诚心道歉:“让娘担心我了。”
裴三夫人等徐氏走了,对着阿宝冷下脸来:“你也知道,怎么这样不分轻重?万一那些人要是干了什么?你怎么办?”
“我有轻重,他们只是上门来找证物,怎么会对我无礼?何况……”何况真要对她无礼,也得看看本事。
裴三夫人见她还能顶着来,忍不住失望摇头:“等事儿了了,你给我规规矩矩的把那一百篇孝经,一百篇女诫抄好,送给大伯母去!”
大伯母冲她发怒,要罚她,她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裴三夫人才只露出一点儿失望的意思,她就难受得紧。
裴三夫人又道:“允了你的,我也不问。可你别觉得大伯母没资格管教你,咱们还没分家,就算分了家,她也有资格管束你,知道了么?”
阿宝闷声作答,被陈妈妈请了出去。
她在廊下走了几步,裴珠追出来:“母亲心里向着你呢,大伯母本来要罚你去跪祠堂的。”说裴家从未有过此等不服管教的媳妇。
其实……四婶五婶就能算是合格的裴家妇?不过是肯哄肯骗,大面上看着不出错罢了。
偏偏遇上阿宝,不愿意哄也不愿意骗。
“后来母亲替你说了话,这才改成抄书,你放心我替你抄。”裴珠挽住阿宝的胳膊,方才瞧她全须全尾进屋,屋中人人都松了口气。
“我知道。”阿宝反手握住裴珠的手,“可我,还会继续让娘失望。”
经此一事,她已经明白了,她没办法照着她们期望的那样活。
人岂能将自己的一身安危荣辱全交在别人手上。
“你回去告诉娘,我看着人搜的书房贴的封条,为首那个说是齐王小舅子,其实就是领虚衔的。其实主事的人叫杨文清,看他的态度,六郎料得不错,让母亲不必过于忧心。”
裴珠很快把这些话记住,送阿宝到门口,还待劝她:“要不……”要不就认个错服个软。可她深知阿宝的性子,到底没说出口。
裴三夫人不住叹息,她原来觉得,娶个武将家的女儿,莽就莽些罢了。谁知遇上事,才知道她脾气多硬,敢跟大嫂顶着来,往后可怎么办?
裴三夫人张口结舌:“她,看着人搜的书房?”
“是,嫂嫂说她看着人上了封条。”
“她,她怎么敢的呢?”裴三夫人喃喃自语,陈妈妈送上粥来,她只是摇头,连话都没力气再说。心里却盘算好了,等事情了结,得把阿宝的性子好好磨一磨。
万不能再优容她了。
阿宝回到留云山房,戥子小心翼翼问她:“咱们要不然挪吧?”她越说越小声,方才在上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走出二门心还在发虚。
这可是婆婆,真要是给阿宝扣上不敬不孝的罪名,那可怎么办!
“不挪。”阿宝问,“陈长胜呢?可有新消息?”
“人还没回来,卷柏在南门等着,让他一回来立时来回话。”
杨文清跟在崔显身后去见齐王,不料齐王先传了杨文清,让小舅子崔显在偏厅等待。
杨文清进门先行礼,正预备禀报,就见齐王脸色发沉。心知有异,便将面上喜色收去,躬身道:“王爷吩咐的事,下官已经办妥了。”
齐王看了他一眼:“今日早朝,裴观又上了一道奏折。”这些东西用不上了,怎么给人搜出来的,还得怎么给人还回去。
“新奏折?”他果然有后手。
这回是上的,是宋述礼多年来扣克国子监监生的椒油钱和火膏银的奏折,奏折后还附上了帐册。
一桩一桩,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总共四十五万贯,折成银子便是四十五万两。
景元帝当庭震怒。
齐王话音刚落,杨文清便明白过来,扣是扣不住裴观了。
景元帝向来看中实据,实据帐本都呈到他御案前,这事是必要深究的,皇帝要人,焉能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