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宋述礼就在今日,在他自己的书房内,吞金自尽。
他吞金之前沐浴更衣焚香,还写了一封万字长的自白书放在案头,等他死后,呈送到陛下御案前。
他吞的那块金子,是从太-祖皇帝御赐的金腰牌上绞下来的。
剩下的大半块,压在那封自白书上。
自白书中自陈罪状,恳请景元帝只罚没家产,不再祸及家人。
阿宝知道宋述礼是裴观的老师,参他确是因他虐待学生致死,贪污案所涉金额巨大。可他未审自尽,裴观心中必不好受。
她伸手轻抚着裴观的背。
偏偏就在今日,偏偏就在裴观升入翰林院的当天。
裴观将妻子搂在怀里:“他可能不用死的。”
太-祖一朝留下的老臣,景元帝怎么也会留他个体面,连太子也想优容他,议事时定的是抄家夺职。
可他却受不了等待的恐惧,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阿宝反手摸摸裴观的脑袋:“那,这罪还定么?”
“要定。”自白书都已经呈送上来了,这罪是要定的,因他自裁,景元帝也许还会罚得更重些。
裴观说过对这桩案子有七八成的把握,其实还更多些。
“你可知道汉武帝?”裴观搂着阿宝,就似胸中搂住了一团火,在这冬夜中暖他心怀。
“知道,那不是一千多年前的皇帝么?”
“一千六百年前。”裴观徐徐言道,“宋祭酒这半年与他的学生们一道修史,在评价汉武帝时说他穷兵黩武。”
阿宝只知道这是个厉害的皇帝,旁的所知甚少。
裴观也知她上学的时间短,一半又在学女儿书,能知道汉武已经了不起,遂将汉武事迹说给她听。
阿宝听得津津有味,但又不解:“可这些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各朝各代对汉武褒贬不一,若是哪一朝的风向是贬武,那就是当朝帝王好武。若是哪一朝捧武,那便是外交软弱,边防空虚。”
以评价汉武帝来借古议今。
宋述礼出了事,那书也就修不下去了。
阿宝怔然,怪不得裴观升到了翰林院,他这是猜中了皇帝的心思,顺着皇帝的心意,替陈如翰伸冤。
但宋述礼自尽了,从此裴观身上的恶名就更重了。
“明日,我去致祭。”
“明儿就祭?”也对,人死了总要停灵。“那我陪你去。”
裴观还未反驳,阿宝就截住他的话头:“我坐在马车上,在外头等你,要是你被人用大扫把长铁棍给打出来,我也
好替你撑腰嘛。”
裴观闻言心底一轻,忍不住笑了起来:“好,要是我真被大扫把赶出来,还请娘子为了撑腰。”
阿宝在他怀中笑作一团:“不必客气,我保护你。”
笑完又问:“你方才在写什么?练字?”
裴观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保护我不被扫把扫出来,我自也要替你办些事。”他方才一口气写了几十遍《孝经》。
至于《女诫》么,裴观还真背不出来,只能等他得闲时照着书抄了。
阿宝咧嘴笑开,裴观捏她鼻头,她便伸手去摸裴观的额头,眼中亮晶晶:“真乖。”
裴观正自要笑,倏地想起,阿宝摸马时也是这样,轻轻抚着马额,说一句真乖。
这还是拿他当大黑呢。
看她笑成一团的模样,莫说生气,反觉得十分受用。心里又奇,自己什么时候竟成了这样。
戥子在梢间里竖起耳朵,听到内室传出来笑声,对立春千叶和双寿双瑞两个点点头:“赶紧把温着粥菜预备预备,里头就要传饭了。”
立春千叶何曾见过少爷这模样,少夫人非但不去哄着少爷,竟还少爷过来哄她了。
二人互望一眼,都在此时想起了白露,到底是一个院里呆了十来年的,总有情分在,她可真是个糊涂人!
又都同时拿定了主意,少夫人这般手段,她们往后还真要事事听凭调派,以少夫人为尊。
戥子装作没瞧见立春千叶两人震惊的神情,只肃着脸,拿足了大丫头的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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