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从裴观买的首饰衣料中,选了几件出来,给裴三夫人送去。
裴三夫人早就知道儿子一箱一箱往家里搬东西了,只当都是买给阿宝的,儿媳妇这些日子持家辛苦,到年末给她添些东西也是应当的。
没想到这里头还有给她的,先是笑得合不拢口,跟着就想到儿子那改不掉的毛病:“他会买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瞧瞧,若不好的,也别留。”
小满小雪两个,将衣料一匹匹搬出来。
裴三夫人看了,瞧一眼阿宝:“这是六郎给我选的?”
阿宝摇摇头,笑盈盈道:“是我特意留出来,让娘送给大伯母二伯母的。后面那些才是给娘的。”
看看!连娘都嫌弃这花色老气不时兴!
“送给你大伯母倒是勉强还成。”徐氏快五十了。
裴三夫人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得了,还是送给老太太去罢,一年到头,是该给她送点东西去。”
前些日子冬至大祭,裴老太太才从她的院子里出来,她分明年纪还不到,可瞧着老了十多岁。
这会儿若能站到裴老太爷的身边,年岁便没差那么多,旁人瞧不出是老夫少妻了。
裴三夫人暗地里感叹:“这人还真不能短了一口气,原来她多精神呐。”折腾这个,磨蹉那个,把持着家事。
也风光了几十年,这才一年未到,头发就白了大半。
裴三夫人把这两匹缎子放到一边,又选了些出来,大伯母二伯母那里都有,然后才是她自己的。
“这两个倒还像样些。”裴三夫人将要回娘家省亲,这些东西选得细着呢,原来不挑捡的也挑捡起来。
隔了二十来年才回乡省亲,吃的穿的用的,都得最好。她娘瞧了,才知道女儿这二十多年日子过得好。
等阿宝走了,陈妈妈夸:“少爷真是有孝心。”
裴三夫人捧着茶盏,轻啜一口:“哪儿呀,这些必是观哥儿一道买了塞给阿宝的。真是傻到家了,这一瞧就是去年花色。”
但儿媳妇能有心送来,她自得笑纳。
只是这六郎,毛病怎么就改不了,明明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偏像个老头子似的,买这些回来。
陈妈妈听了便笑:“哥儿这是老成持重。”
“性子老成就好,眼光怎么这么老成。”反正儿子挑的东西,裴三夫人颇瞧不上,“难为了阿宝,还是我给她选些好的。”
明岁春天,阿宝说是要陪她回乡,裴三夫人不很愿意。
她想去娘家多住些日子,船上来回就要两个月,她要回去住上个一年半载的,小夫妻岂不两地分离?
好容易除了服,让他们分离一年怎么成?她还想着抱孙呢。
陈妈妈道:“观哥儿这许多年都未回外家去,这才升了官,明岁又是不成的,不如就带少夫人去给老太太拜寿也好啊。”
“也是……”老太太还从未见过外孙,这一直是裴三夫人心中一桩憾事。
“那就叫她陪我去一个月,再让她回来,观哥儿自己持得住,院子里的丫头也不敢翻天。”
裴三夫人想起白露来,侍候了十几年的家生子,说卖就一家全卖了。
她一听就知是白露趁着主母不在行为不检,那可是在孝期啊!正经夫妻都得忍着,她一个丫头倒想坏规矩。
观哥儿一点情面不留,对外是说她冒犯了主子,这才全家一道发卖。
有了这事在前,裴三夫人相信儿子能持得住,不会弄出庶子来。
裴三夫人这么想
着,就替阿宝裁上了春衫夏衫,正巧裴观置办的都是冬日里用的东西。“可不能让我儿媳妇丑着去见人。”
陈妈妈听了直笑:“我可再没见过比咱们少夫人更有精气神的。”说完她也叹,“万没想到,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回家去看看。”
连陈妈妈都在给娘家的兄嫂小辈预备礼物。
裴三夫人问她:“你那几个侄子,是不是也快娶亲了?”
“早娶了,孩子都有了,我给几个孩子都打了小金锁,都是头回见,礼可不能薄了。”她随着裴三夫人出嫁的时候,大侄子才刚七岁,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
“是该厚些。”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回娘家。
年还未过,裴三夫人院中左右两间厢房就装满了回家去要带的东西,阿宝瞧见了问:“娘,你当年出嫁,有没有这么些东西?”
陈妈妈笑了:“那可比这要多得多了,我们夫人出嫁好些年,嫁妆里的衣裳料子都还没穿完呢。”
见阿宝惊讶,陈妈妈又道:“江南大族的女孩儿们,自打生下来起,就在攒嫁妆了。”
裴三夫人笑着看了眼阿宝,她要有了小孙女儿,也得一落地就攒嫁妆,到时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裴三夫人虽未明说,但阿宝倏地面红起来。她知道裴三夫人为什么看她,再有不久就除服了,除了服就又同房了。
跟裴观才刚成亲没三日就守孝,裴观守孝极严,平日连素酒水都不喝的。虽两人多数都睡一张床上,夏日里衣裳单薄时贴着靠着,总有意动的时候。
裴观每当意起,就立时下床去,睡到榻上。或是打开了窗户,吹一会儿凉风。
有时,两人闹得过分了,他一时燥意难去,便会提壶饮薄荷饮,再进内室去拿凉水擦身子,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