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一嫁,裴三夫人还有些不习惯。早上用饭时,她捧着燕窝粥:“也不知道珠儿这会吃不得吃得惯。”
燕窝是嫁妆里带出去的,全灶的娘子选定下来,就只侍候裴珠一人的吃食,这会儿该吃上了罢?
陈妈妈听了便笑:“夫人怎么还操心这个,三朝回门的时候,一看不就知道了。”
裴三夫人尝了口粥,咽下去才道:“也是,过得好不好,就算三两日看不出来,日子一长总能知道。”
“等珠儿回门,你悄悄问问荼白竹月,到底有没有房里人。”外头总是说得好听。
夫人就是这个性子,七姑娘出嫁前,特意赏了苏姨娘两身衣裳两根簪子,出嫁当日还许她跟小厨房点菜。
放在别人家,哪有这么仁慈主母,莫说是她这样犯过错的妾,就是没犯过错的妾,也不会这般优容。
“珠儿都嫁了,往后能回来的日子,打着算盘算一算那也没两个月罢?就全了她姨娘这个体面,也是全了她的体面。”
裴三夫人最看重裴珠的地方,便是裴珠知道分辨好恶。不因苏姨娘是她的亲生母亲,就软了耳根听风是雨,对她心生怨怼。
若真如此,那不论阿宝如何穿针引线,她都不会待裴珠这么好的。
苏姨娘暗地里找过裴珠许多回,挑唆的话自也没少说,说些不是亲生不为她打算,只有亲娘才替她忧心。苏姨娘走的路子也实在不上台面,去跟隔了房的姨娘结交,那是什么正道?
裴珠从未听她那些,她也知苏姨娘粗鄙,远着归远着,但到底是她亲娘,走的时候裴珠还留了私房给苏姨娘。
这些裴三夫人岂会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若是裴珠全无孝心,一点也不念着她亲娘,只扑在嫡母身上讨前程,那更不能交心了。
“等珠儿回了门,咱们就走。”裴三夫人以帕拭口,“这会儿桃花还开不开?”她还记得坐船出嫁时,越到京城,夹岸桃花开得越盛。
她兄长说:“小妹你瞧,这是喜兆。”
如今想来这算什么喜兆?哪有春日里不开桃花的?可裴三夫人当时听了,就还当真拿这当吉兆,心里甜丝丝的。
“都收拾了几个月了,大件的已经装了船,临走前一天,把细软包袱送上船去,就能走了。”
裴三夫人连连点头,又问:“阿宝跟观哥儿,这些日子可好?”
“我瞧着是好了,哪回来不是有说有笑的?”
“阿宝确是在说在笑,可我怎么看,都觉得观哥儿倒像心里有事似的。”
“观哥儿不是打小就是那样么,不像许姑爷,天生一张笑面孔。”
说到许知远,裴三夫人又笑了,来接亲的时候,他一身红喜服,笑得跟年画娃娃似的。那长相那神情,亲戚夫人们一瞧就叹:“挑了个好人家了,一看脾气就好。”
这些亲戚夫人们都有女儿的人,嫁女择婿,功名都在其次,脾气好才是万中难求。
“她日子过得好,我也算对得起嘱托。”裴三夫人想到丈夫死时,那托孤的样子,当时觉得悲戚,过后想想颇好笑。
一辈子没管过儿女,临了来那么一出,就成了天下少有的好父亲。
“罢了,我也不跟死鬼计较。”又问陈妈妈,“回门日的饭食可预备好了?”
“早预备好了,少夫人办事儿,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裴珠三朝回门那日,车才刚进到建安坊,白茭金黍就先往裴府门去报信。
裴珠下车就见阿宝站在门口等着她,她帏帽半掀
,冲阿宝一笑。
阿宝松了口气,只看许家这殷勤的样子,就知道裴珠这几天过得顺心。裴珠上阶,阿宝下阶,两人手握在一处。
“娘已经在等着你了,你哥请了半日假,中午就回来。”这话是说给许知远听的,也让许家知道,家里很看重珠儿。
裴珠点点头,进门脱掉帏帽,凑到阿宝耳边:“我真想你。”
阿宝捏捏她的手:“我跟娘也想你,娘大早上起来,问了好几回了。”
她目力极佳,眼睛一扫就见后面跟着的回门礼都是上好的,看了人,再看了,阿宝极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