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空旷的空间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黑方的玩家脑海中尽是那一瞬间迸溅的血液,在所谓的生死角斗场,中年女人面对白方的男人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眨眼时间就被割断了喉咙。
贺静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觉得这和电影是完全不同的,尽管他们刚才就像是看电影一般通过电子屏幕观察谁胜谁负,可那一瞬间的死亡带给贺静泽的窒息感和毛骨悚然却长久没有散去。
贺静泽将目光投向了位于自己左手旁的寸头男。
和他一样反应的不在少数,以至于寸头男被那么多道视线盯着看,脸庞微微涨红,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这游戏规则不是说了吗?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胜利,所有人都能回来!”
“恕我直言,我觉得以你这种智商和态度,我们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谢祈的目光极其冷淡地望着他,毫不留情地嘲讽,“副本选中你做[国王],多少有点想团灭我们的意思。”
虽然话说得不客气,但在场任何一位都觉得这是实话。
桑琬看向寸头男,放缓声音:“虽然走棋的必须是[国王],但我觉得之后的每一步棋我们都可以共同讨论,你觉得呢?”
寸头男先是被谢祈一通嘲讽,脸色从涨红转为青黑,又听桑琬的话,没察觉出桑琬的好意,只觉得对方在威胁他。
他恼羞成怒道:“这只是个意外!”
贺静泽:“意外个屁,就是你没把游戏规则和副本当回事,我说这是人机局,你他大爷的真当人机局啊,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走棋都可能背负一条人命?你根本就没这个意识!”
“虽然很不想道德绑架,但这位小弟弟说的没错。”女拳击运动员用一双猎豹一样充满戾气的目光注视寸头男,“那姐妹说得也没错,如果你的智商不够,可以等我们商量好。你要知道,你的任性只会带来一个后果,我们要是死完了,你也就死了。”
“一损俱损,这个词语用在我们身上非常合适,所以还请你下决定的时候冷静点,不要着急。”张老师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黑框眼镜,语气沉重,显得格外语重心长。
寸头被一行人说得一声不吭,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他也得承认这群人说的是实话。
他沉着脸,没有再反驳。
将近半分钟后,系统提示白方可落子,位于E4方格的白方男人停留在F4。
轮到黑方落子。
可这个情况——
寸头男把大家威胁劝解的话听在心里,又或者是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抱着双臂冷冷盯着F4的方格:“你们最好速度点,要是没在规定时间落子,我们这边就要被视为放弃了。”
贺静泽想也不想就回一句:“你还是闭嘴吧。”
寸头男简直想杀人。
也是此时,谢祈迅速开口:“桑琬往前走两格到F3。”
此时白方男人所在的方格F4与桑琬的方格毗邻。
“假设白方换子,桑琬可以直接吃掉对方。”谢祈的语速很快,“如果不换子,白方直走至F5或者横走至E4或G4,你都可以选择直接上。如果白方斜走到E5,你也斜走两格到D5,到时候白方只能动一颗棋子,B5和E5任何一个方格上的棋子都有机会被你吃掉,至于六排的暂时不要动,吃掉了六排可能会被对方反杀。白方选择斜走G5的话,暂时没有交锋机会。”
“当然,上面假设的一切前提是你得保证你能干得过他们的士兵。”
黑方玩家被谢祈说得一愣一愣的,脑子转得快的立马就反应过来,脑子转得慢的例如贺静泽还在那边数格子,桑琬属于前者,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路线,再瞥一眼旁边的游戏规则,当时她就注意到了第五条里的骑士buff和国王buff。
不出意外的话,所谓的骑士buff应该可以压制普通士兵。
她冲谢祈勾起唇笑了笑:“我觉得问题不大。”
说完,扭头看向寸头男,“我到F3。”
寸头男没搞幺蛾子,张嘴就是:“F1到F3。”
桑琬感受着背后的强大推力,直到抵达F3的方格停下。
轮到白方落子,黑方每个玩家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对面。或许是自己这方少了一个人,人数上带来了的压制,导致大部分人的心里其实是希望桑琬能和白方对上的。
在无声无息的沉默与注视中,沉闷的落子倒计时一点一点响起,像是砸在每个人心脏上的重锤。
贺静泽有点受不了这种紧张凝重的氛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真的快跳到的嗓子眼了。
原本还以为这只是夸张说法,等到真正感受到了才知道有多难受。
咚!
白方终于动了。
F4斜走至E5位置。
张老师激动地拍了下手掌:“小桑可以上!”
现场说得上话的就那几个,女拳击运动员认真盯着桑琬,桑琬身上穿的衣服和他们都一样,黑色的T恤和黑色长裤,短袖下的胳膊虽然纤瘦但肌肉线条格外漂亮,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经常锻炼的女生。
应该是有本事藏身的。
但她还是多说了一句:“你考虑一下。”
张老师闻言一顿,赶紧点头:“瞧我激动的,小桑你先考虑。”
桑琬能感觉到两人的关心,笑着点头:“不用考虑,我到D5。”
寸头男瞥她一眼,扯了扯唇,露出一个冷笑。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蔑视显然对桑琬的决定感到嘲讽。
“这你要是出事了可跟我没关系了。”
桑琬表情不变:“当然。”
寸头男:“F3到D5。”
白方准备落子,几秒钟之后,白方的走棋却令人惊了一下。
出乎他们的意料,白方竟然没有选择动被桑琬盯上的B5和E5,而是选择将B6挪到了A6。
“嗤。”寸头男差点笑出声,“不是挺会算的吗?算到这一出了吗?”
“不如你会算,刚开始就让那个阿姨去送死。”贺静泽转身,“你搞没搞清楚你跟我们是一伙的?嘲讽我们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贺静泽实在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他看他真的很烦!
旁人并没有理会吵闹的两人,张老师蹙着眉将眼镜推高,开始疯狂做计算:“对面这招明显是想让B6让位,给A7方格上的人空出斜走的空格来,根据骑士可以斜走两格的规定,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想到C5。那个时候小桑你应该在B5或者E5。”
女拳击运动员:“所以,他们想试试骑士和骑士的碰撞?”
张老师点头:“有可能。”
几人看向桑琬,桑琬也皱着眉,她看向那个A7位置上的白衣人,是个男性,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桑琬心里清楚,俗话所说的人不可貌相是完全正确的。初见谢祈她也以为对方光只是长得好看,谁知道是个大佬。
“不用着急。”谢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你可以先吃掉E5那颗棋。”
桑琬点头。
她背后的推力气将她推到E5,黑白双方的身影被困于同一片空间内,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谢祈一行迅速将目光放到了屏幕上。
屏幕内一片漆黑,直到将近一分钟后,有了改变。
桑琬隐约觉得一阵眩晕传来,等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是白茫茫一片,而耳边传来了声音:“请黑方骑士选择追捕背景,十分钟内没有选定背景则为随机。”
追捕……背景?
这不就是游戏规则里所提到的骑士buff吗?
但桑琬的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所以所谓的选定背景是怎么个选择法?自己随便想?
她尝试着开口:“背景选定为我在部门工作的办公室。”
嘭!
面前的空白中突然坠入一个场景,桑琬站在原地看向那扇开启的门,从这里能隐约探查到一点屋内的情况,她一眼便发现是她的办公桌。
在天空的巨型人脑出现以前,她在部门的办公室是多人办公室,而她的座位正巧靠近门口。换言之只要从门外经过的人,都能看到她在做什么。
所以部门的其他同事总是不停地调侃她——摸鱼都摸不了。
桑琬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两步,等站在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前向里望,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一比一还原了自己在部门的办公室。
那道声音再次传来:“请黑方选定你的身份。”
桑琬皱了皱眉,她的身份能选定什么?
迟疑了一阵,她道:“我自己?”
“黑方可获得的提示:近在咫尺。”
“接下来为黑方提供此次游戏规则:
1.双方进行伪装,白方的伪装身份由系统规定,黑方可自由选择。
2.黑方需要在十二个小时内完成对白方的追捕,即识破白方的伪装,并且对白方进行逮捕或者抹杀。若成功,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黑方胜利。
3.若黑方无法在十二个小时内完成对白方的追捕,被白方逃离,此次黑白双方的交锋为平局。
4.请小心白方的反击,若白方能在十二个小时内对黑方进行反杀,此次交锋则为白方胜利。”
“你们怎么看这个游戏规则?”
棋盘之上,女拳击运动员盯着屏幕一侧跳出来的游戏规则扭头问身旁的人。
谢祈站在自己的格子上,第一次觉得上个副本里的轮椅挺好的,起码腿不酸。他修长的身体懒洋洋地倚靠着那块透明的墙壁,和傅厌对视一眼缓缓开口:“看上去对白方挺友好的。”
崔和卿的同学小黄毛闻言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哪里只是看上去啊,这明明是给白方开闸放水吧。按照一般的棋局,这种情况下这次的走棋已经赢了,可游戏还是安排了反杀。明显不公平啊。”
“那倒不一定。”谢祈道,“按照先前的规则,第五条里着重提到了骑士buff中包括自选追捕背景、自定身份并且得到提示,这就证明这是桑琬所得到的优待。”
傅厌敛着眼眸淡淡接上谢祈的话:“她不应该把身份选成自己的。”
一直沉默的少年崔和卿微微沙哑的嗓音传来:“按照游戏规则,黑白双方进行伪装,桑女士不知道白方的具体伪装,但她没有改变身份,白方可以一眼认出她来。”
小黄毛瞪大眼睛:“那我们不是更亏了!”
谢祈看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方伪装成了桑琬办公桌上的电脑,他要怎么进行反杀?何况桑琬还得到了有关白方的提示。”
毫无疑问游戏规则是偏爱走棋胜利的一方,但它也的确给桑琬挖了坑。
譬如追捕的游戏规则是在桑琬选定背景以及身份以后出现的,否则桑琬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份一成不变的。
不过经此一回,后面的玩家就心里有数了。
…
桑琬看完这个游戏规则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坑了,不过她也没慌,选择走进了办公室内部。
在桑琬的两只脚都跨进办公室以后,身后的大门忽然嘭的一声撞上。随后办公室内也有了几分变化,一道道人影出现,他们或走在过道里,或坐在电脑桌前,或站在窗口低声交谈。而每个人都是眼熟的长相,都是她在部门的同事。
“桑琬,你站着干什么呢?”其中一名头顶少了点头发的同事从她身后路过,拍了拍她的肩膀,“吃今天微博上的瓜没有?听说影帝出轨啊,啧啧啧太热闹了。”
桑琬:“……”
这个场景未免有点太真实了。
她的这位同事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只爱吃瓜。
娱乐圈那点八卦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止如此,他也很热衷搜集上司们的八卦。
桑琬想到游戏的规则和时限,并不想浪费时间,她开口问道:“之前那个叫荀良的小鲜肉有什么瓜来着?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我忘记了。这两天我朋友特别迷恋他,我准备让她清醒清醒。”
同事立马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那朋友什么眼光,荀良被曝晚上和美女回家都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每次的美女都长得不一样,连人数都不一样。”
桑琬:“……”
行,没试探出来有什么问题。
桑琬抿了抿唇。
在接下去的大半个小时内,她用同样的方式将办公室所有的同事都试探了一遍,但没有一个人有明显的问题。
她再次回想规则和提示。
说实话她觉得‘近在咫尺’的这个提示四舍五入什么屁用都没有,因为在这个场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符合近在咫尺四个字。
场景外,棋盘之上。
贺静泽好奇的问谢祈:“谢哥,你觉得哪个可能是白方的伪装。”
谢祈听着耳边很轻的咚咚咚声音,他和傅厌就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虽然大家各自都尝试过砸碎玻璃并且没有成功,但是傅厌的触手似乎对此心有不甘,一直悄悄地敲着透明玻璃。
谢祈看得好笑,隔着透明玻璃做了个安抚抚摸的动作。在听到贺静泽的嗓音和问题时,他掀了掀眼皮,神情淡定道:“看不出来。”
顿了顿又多说了一句:“但如果是我,我选择把门锁上放把火。”
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林溪:“……”
下意识的就回忆起了谢祈在《克罗宁的人工智能》副本里的火烧机器人。但你别说,这个办法好像确实挺好的。
此刻,正在场景中,但是无法确认白方到底伪装成了什么的桑琬微微皱了皱眉,她不动声色地盯着办公室内的同事们看,过了几分钟,只见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个不大的白色瓶子。
贺静泽有幸见过一次,这个瓶子里装得是致幻剂。
林溪听到贺静泽的解释,心道真不愧是谢祈的熟人,这手段简直一模一样。
…
桑琬的致幻剂分量下得不算少,仿佛生怕毒不死那些同事。
但随着同事一个个面色狰狞地倒下,所谓的追捕游戏却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