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暨还打算送他们,却被方临渊拒绝了。
“我们随处转转,谭将军先忙吧。”他说道。
谭暨见状,也没再坚持,只将他们送出了主帐外。
衡飞章与方临渊一道朝着住所走去。
走出一段,周围再没有旁人,衡飞章终于沉下了神色,两步上前,对旁侧的方临渊说:“他们的账目做得极其明晰,绝不是一日之功。只怕单从账目上,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方临渊转过头去,正好能看见校场上的兵将操练。
齐整而熟练,亦不是匆匆摆出来给他看的花架子。
这也是寻常。毕竟兵部在上,每年都会派遣不同的官员前来考校,谭暨不会、也没必要在这种考绩上贿赂官员,来换取士兵的轻松。
方临渊的目光在操练的兵马中停留了片刻,回答道:“我明白。”
“兖州军若去年真饿死了那么多士兵,只怕军队的名册也是要查一查的。”便见衡飞章又道。“只是仍不知是否已被篡改过。”
方临渊点了点头。
“名册要找谭暨去要,但不是今日。”他说着,转头看向衡飞章。“大人只管安心查问账目,旁的事情,只要大人放心,全交给我。”
“将军这是……”看他神色平静,衡飞章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已经有了成算?”
便见方临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他笑。
衡飞章临行之前,是特得了元鸿朗大人的授意的。元大人说,一路只管听从方将军的安排,旁的不必担心。
看方临渊这样,衡飞章心下也算有数了。
方将军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或得到了他所不知道的消息。
只是他仍有一些不明白,见方临渊神色轻松,不由得又开口问道:“可是将军,咱们才来兖州军不到一日。咱们路上尚且还无头绪,您……”
他看向方临渊的神色有些迟疑。
时间尚短,方将军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便见方临渊偏过头来,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大人放心。”他说。“有些头绪,亲眼得见,便就有了。”
说着,他又转过头去,看向了校场上操练的士兵。
正因为兖州军的士兵治军严整,操练娴熟,这才令其中滥竽充数者,一眼便被火眼金睛的将领辨认出来。
临时充进行伍顶替死者的招数,不算鲜见。
但他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垂下了眼去。
“只是万事俱备,还欠东风罢了。”
他说。
——
方临渊这话说得深奥,但他自己心知,这样说并不是专门对衡飞章卖关子的。
是他要借的东风,不能跟外人明说。
于是这天下午,谭暨很快就得了消息。
衡飞章自去查问营中账目了,方临渊则在军营中来回溜达了起来。
不做别的,就是一味地闻询营中的官兵。诸如上半年发了多少粮饷、营中是否有因灾荒而减员者,如此种种,竟就这般在营中勤勤恳恳地问了一大圈。
自然,他什么也没问出来。
营中官兵要么对答如流,要么三缄其口,反正都说粮饷够吃,从没听说有人饿死。
听说那位方将军因此而受了极大的挫败。
谭暨听见这话,险些笑出声来。
他原以为这小将军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也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他能问出什么?这兖州军上下全是他的人。这些人大半是兖州本地人,妻儿老小都在兖州讨生活,自然知道兖州铁桶一只,只要得罪了他,全家便都活不下去。
至于兖州之外?
他们流水似的银子进贡入京,又为京中的大人物办了那样重要的事,可不是将力气凭白丢进水里的。
于是,只要他补上一个月的粮饷、将这些兵马喂饱些就够了,这小将军想问出什么,去阴曹地府问鬼魂去吧。
他不由得在军帐中笑,笑过之后,又听见了更令他高兴的事。
挫败的小将军最后只问出了一事,便是兖州府入夜后的市集热闹极了。于是,心情不佳的方将军连晚饭都没胃口用,出军营散心去了。
这回,谭暨真的笑出了声。
营帐中的谭暨一派快意,而营帐之外,传闻中挫败极了的方将军独自牵了一匹马,朝着兖州城而去。
方临渊行得轻快。
他忙碌了一下午,倒是收获不小。非但营造出了蒙蔽谭暨的假象,还找到了借口,外出去寻他的东风去了。
他要借的东风,不是别人,正是赵璴。
他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里捏着张字条。夜风吹来,他微微垂眼,便能看见那张字条上端正的字迹。
【石浦巷西。】
没头没尾的,既无落款,也无时辰,就在方临渊出城的时候,莫名其妙地飘进了他怀里。
谁也不知这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方临渊知道。
方临渊看着那字条,微微勾起了唇角。
晚风掠起了他柔软的发丝。
他知道,这是他的东风在吹向他。请牢记:,网址手机版m.baihexs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