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豪门世界(2 / 2)

苏展看着云曳消沉颓唐,恨不得把“我抑郁了”写在脸上的神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还记得不久前,自己担心云曳陷进去,特意问过他。大

少爷当时一脸无所谓,笃定地说自己有分寸。

……他现在的表现,可不像是有分寸啊。

想到某个可能性,苏展咽了下口水,迟疑道:“曳哥,你……”"你不是说,对陆燃灰只是玩玩吗?"

既然只是玩玩,有必要这么如丧考妣?

这话却像是触动了云曳的某片逆鳞,他下颚线骤然绷紧,神色阴森森反问:“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认真了?"

苏展: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别想太多,我一直都是和他玩玩而已,一、直、都、是。"

云曳语速很快,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我只是觉得恶心——一想到他对着我虚与委蛇了那么长时间,这个过程里不知道背着我钓了多少人,养了多少鱼,我就想吐。"

“我不愿意出门,因为我不想再想起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懂了吗。”

苏展:"……"

他悻悻道:“懂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饶是苏展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云曳。那作为好兄弟,似乎就只有陪喝一条路了。

苏展抓起一罐还没开封的啤酒,豪爽道:“来,忘掉那些破事,我们不醉不归!”云曳不理他,拿起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仰头就灌。

但刚喝两口,脆弱的胃再也受不了刺激,他猛弓起腰,痛苦地拧紧了眉。

泛着白沫的啤酒洒了一地,苏展惊恐地把啤酒罐一扔,冲过来:“卧槽,曳哥你怎么了!”被苏展扶着躺到床上,胃里依然火烧火燎。云曳按住小腹,咬紧牙关,额上冷汗津津。

等难耐的胃疼和耳鸣过去,他才终于听见苏展恨铁不成钢的咒骂:“云曳你大爷!冰箱比我脸都干净,你他妈几天没吃饭了?!胃不想要了是吧!"

他怎么就忘了,进门第一步,应该先检查垃圾桶和厨房的!

云曳闭着眼,沉沉地喘了口气,没有回答苏展的质问。

苏展都快气死了,没想到云曳会作死到这个地步。

就为了一个陆燃灰?

他给云曳倒了杯热水,在他慢慢喝水的空档里暴躁转了两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等大少爷放下杯子

,苏展站到他眼前,面色凝重:“云曳,我必须得警告你。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你再这么糟蹋自己,我只能去把这件事告诉伯母了——告密也比活生生看着你把自己折腾死好。”

但即使搬出了云夫人,云曳照旧不为所动。刚刚折腾了这么大一圈,他的嗓音低哑,有气无力,却一张口就能气死个人:“随便你。”

见他油盐不进,苏展气得摔门而出,心道自己再管云曳一次就是猪!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手心伤口火辣辣地疼,胃也疼,连带着浑身肌肉都开始酸疼。

云曳失眠了好几天,从来没有那么累过,累到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偏偏精神诡异的亢奋,一闭上眼,就是陆燃灰站在他遥不可及的位置,语气和神情都冷淡:“我只喜欢你的钱,我一直在骗你。”

.骗子。

陆燃灰骗了云曳,云曳也骗了苏展。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陆燃灰恶心过。

哪怕是亲眼目睹了他被贺立阳摸手的画面,充斥在云曳胸腔的,也只有山洪般汹涌的暴怒和昏天黑地的占有欲。

想把他抢回来,锁起来,任何碰到其他人的地方都要被好好洗干净。

云曳甚至阴暗地想:如果陆燃灰立刻求饶,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见贺立阳,允许自己给他装上监听器和定位器,从此寸步不离——那他可以原谅他的这次背叛,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也许是觉得云曳不会原谅自己,陆燃灰破罐子破摔了,就连任凭报复的话都说出了口。…蠢货。

就他那样一点背景家世都没有的普通人,如果真的任凭自己报复,那云曳保证,他会死得很惨。

大少爷不是没想过报复,脑子里盘桓了无数种泄愤的方式手段,但最后一条都没派上用场。

不甘心到了极点,心脏憋得快要炸开,偏偏高人一等的自尊心不允许云曳说出任何一个挽留的字。

分手?当然要分,而且必须是他先提的,是他甩了陆燃灰……是他不要陆燃灰了。

胃里的火逐渐烧到胸口,五脏六腑都缓慢绞紧拧缩,云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缩成一团,牙咬得咯咯响,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掉钻心的疼。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破开帐篷,像道光那样把他从黑暗里解救出来。意识陷入黑暗的前

一秒,有滴水划过鼻梁,落进枕头里,彻底没了痕迹。

虽然嘴上说气话,但苏展也不可能真放着云曳不管。他怒气冲冲地跑出去抽根烟冷静了一会儿,等再回来时,大少爷已经疼到晕了过去。

苏展吓了个够呛,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打了个120,把云曳拉进了医院。好一阵兵荒马乱,等云曳意识苏醒,他已经躺在了私人医院的vip病房里。

耳边有对话声传来,声音很熟悉,带着欲哭无泪的谄媚:“……伯母,这事怪我,都怪我,昨晚喝上头,把曳哥给灌多了。等曳哥出了院,我叫上我爸一起去您家负荆请罪,您看成吗?"

沉重的眼皮撩起,短暂虚化后,倒映出一男一女两道影子。

男的是苏展,此时一脸苦瓜相。女的那个背对着云曳,看不见脸,但云曳知道她是谁。

苏展一边苦哈哈对着云夫人做小伏低,一边在心里流下宽面条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云曳刚进医院,云夫人就赶了过来,满脸怒容,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出了这档子事,苏展难辞其咎。本来他还想帮云曳继续瞒着他妈,这下纸包不住火,彻底瞒不住了。

但这家医院是苏家的产业,她没道理得到消息这么快啊?苏展百思不得其解,面对云夫人的怒火,做贼心虚地怂成一团。

"怪你?"

挑高半边眉梢,云夫人雍容的脸上是冷静的嗔怒,视线尖刀般在苏展脸上剜过,似笑非笑道:“我确实该怪你,但不是因为这件事。”

“我……”

听见她意有所指的话,苏展冷汗狂流眼皮直跳,总觉得云夫人已经看穿了一切。

他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底下,正弱小无助之际,恰好眼很尖地看见了云曳的细微动作,大喜,急忙转移话题:“曳哥,曳哥醒啦!曳哥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云夫人动作一顿,没有转身,而是先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一群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小跑进来,帮云曳做了一套检查,又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严肃叮嘱:“病人的肠胃已经很脆弱了,必须要静养。”

一直没说话的云夫人慢悠悠开了口:“酒还能不能喝?”

医生很惊讶地看了眼这位贵妇

:"当然不能。从今天开始,绝不能再沾一滴酒。"

苏展赶紧附和,对着大少爷疯狂使眼色:“对啊曳哥,你以后可不能喝酒了!昨天哥几个没眼色把你灌多了,以后我就随时盯着你,要是再碰一次酒瓶子,就让伯母来亲自治你!"

云曳还是不出声。

自打他醒来后,就一直视线虚无地看着天花板,脸色苍白,神态阴郁漠然,对身边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苏展有点迷茫,心道该不会是胃里的毛病影响到大脑,变傻子了吧?云夫人蓦地出声:“行了,都先出去吧。”

她开了口,苏展如蒙大赦,心里为发小默哀三秒钟,忙不迭带着不清楚状况的医生护士出了病房。

门被关上,隔绝掉了外界的喧嚣,室内只剩下母子两人。

静默片刻,云夫人身姿优雅地坐到床边椅子上,开口:“我认识一个国外的医生,专门研究胃病。身体重要,工作可以往后放,明天就转去B国吧,什么时候治好什么时候回来。"

云曳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干哑:"不去。"

听见这忤逆的话,云夫人不怒反笑,像是在意料之中。

“你该庆幸你现在躺着。”她淡淡道,"如果你是坐着,那我高低要狠狠抽你一耳光。"

"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三天没出家门,饭也不吃,要死要活地把自己折腾到这里来。要不是长得随我,我真会怀疑你是不是我生出来的种。"

从特地派去盯着云曳的下属口中听到他进医院的汇报时,云夫人差点没气笑。

“我很好奇,就他那一无是处的条件,到底哪里吸引到了你,让你连性向都变了?就凭一张马马虎虎的脸?"

限量的皮包被重重砸到地上,刮出几道白痕,云夫人胸膛起伏,冷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有多少私生子虎视眈眈地想进云氏?!特别是那个云渡,他现在每天陪在老爷子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亲孙子的把柄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你猜猜他会不会马上把云渡塞进来,预备接你的班!"

想到那个私生子,她面目恨得扭曲一瞬,心道那私生子也不知道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当真有几分本事,绝不能小觑。

r />“总之,”失态只是一瞬,云夫人很快又变回了那个波澜不惊的贵妇形象,理理一丝不乱的登发,盖棺定论,“现在你们两个已经分手了,你出国养病,他那边我会帮你处理好。”

"不过是个给点钱就能打发的凤凰男而已,就算没有我插手,也早晚会暴露本性。把你那些软弱的心思收起来,云家不需要一个处理不好自己感情的继承人。"

本以为云曳还会像刚刚一样毫无反应,但他漆黑的眼珠一动,突然开了口:"……什么意思?"

云夫人:“嗯?”

云曳慢慢转过头来,直勾勾看向她:"你插手了。"

云夫人冷嗤一声:"不然呢,我怎么知道你被他迷成这幅德行。"

云曳打着吊瓶的手按住床边,缓缓坐起身,视线锐利:"什么时候?你怎么找到他的?"

云夫人察觉到他异样的关注,眉心蹙起:“你问这个做什么,见都见过了,有什么意义么?”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云曳表情巍然不动,语气虚弱而冷漠:“我要知道是谁泄密,然后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赶出我身边。"

云夫人沉默,片刻后解锁手机,登陆她的大眼仔账号,甩到云曳面前。

"很遗憾,没人泄密。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让我发现了他的小号。"

小号?

云曳眼神微动,落到那台手机上。

云夫人轻笑一声,不介意多打击几句自己亲儿子:“想不到吧,你那清高的小情人,背地里天天晒你的豪车和酒局,炫耀你送给他的东西。"

"恭喜你,被他当成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和提款机了。"

云曳没理亲妈的冷嘲热讽,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拿起手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即视感明显的头像。陆燃灰似乎额外偏爱小火苗,大眼仔小号也要用小火苗做头像,生机勃勃地在屏幕中间燃烧。他慢慢点进主页空间。

确实如云夫人所说,这个号里全方位无死角展示出了上等圈子里纸醉金迷的生活。照片里的车和场景云曳都眼熟得很,连他的车牌号都照进去了,是陆燃灰的号无疑。

他往下翻,这

个号好像被陆燃灰当成了树洞一样的存在,几乎每天都会发张图片,再配上一段话。

十几天前,他发了最后一张图,随后再也没有登录过。

云曳垂着眼,慢慢往后一条条看,注意力逐渐从图片落到配文上。

配文很琐碎,说什么都有。也许是因为号主笃定身边人不会发现这个号,所以用词随意直白。

【今天被男朋友请去吃日料了,喜欢这个,谢谢男朋友,希望过两天还能再来!】

【今天开的是卡宴,合理怀疑他家的车库有多大,这么一辆车随随便便就让我练练手,叹气。】【今天也是感觉又少奋斗十年的一天!】

……一股凡尔赛味道扑面而来,难怪云夫人会觉得他拜金。

但云曳完全不在意他炫耀了些什么,呼吸急促又刻意放缓,一条接着一条往下翻,像是在对某个猜想进行求证。

等翻到最后一张图,他终于彻底确定了——

从头到尾,陆燃灰都没提到过其他人,所有照片都只有同一个主人公,就是云曳。只有云曳。

这个小号的内容并不多,不知不觉,云曳翻到了最后,看见了他发布的第一条博文。

日期很眼熟,他稍稍回想,发现正是陆燃灰突然提出要拍照留念那天。

配图是昏黄色的路灯,车窗外树木飞驰而过,后视镜上反射出半个光影模糊的侧脸,云曳知道那是自己。

因为他说过不许陆燃灰随便发图,所以对方在没人看的小号上都不敢放出清晰的人脸,只敢在细枝末节处下功夫,隐晦无声地宣示主权。

目光落在这张图的配文上,随后缓缓凝固。

【其实早就做好走不长远的准备了,但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像做梦,我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那就把这里当作存放回忆的树洞吧。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分开,毕竟回忆永远不会褪色。】

【——哪怕以后被分手了,至少我还有偷偷疗伤的地方,真好啊。】

云夫人见云曳垂着脸久久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解地皱眉:“有什么好看的,看完了就把手机还我。"

云曳终于开了口,低声说:“你是什么时候找的他。”云夫人漫不经心地算了算:“十天前吧,还耽误了我去美容院。”

十天前,他正好因为一个紧急项目在公司加班,现在想来,恐怕也有云夫人的手笔。而陆燃灰与贺立阳的那顿饭,是在五天后。

云夫人毫不在意:“是又怎么样。”

想起当时的场景,她轻蔑一笑:“我给了他十万块的支票,他立刻就答应和你分手,连加码都不用。"

"你看上的人就这么小家子气,半点台面都上不得。"

完全没注意到随着自己的话,云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微微张开嘴,急促而用力地呼吸,大彻大悟般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云曳五脏六腑都拧得生疼,他垂着脸,放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紧,吊瓶管里的血回流一大截都恍若未觉。

他低低说了一句话,云夫人没听清,皱眉偏过脸:“你说什么?”

云曳抬起脸,眼神里是让云夫人心惊的山呼海啸,他嘴唇发白,咬字清晰:“我说,原来是因为你。"

“云曳!”

云夫人霍然起身,又惊又怒:“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执迷不悟,难道你现在还向着他,认为他没错?"

面对亲妈的暴跳如雷,云曳像是被剥离出了情感,面无血色地冷漠道:“他没错,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他甚至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十万……你知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向我要过任何东西。"

"你这十万,甚至可能还没他在我身上花的钱多,勉强能当个精神损失费吧。"

云夫人一愣,脸色难看起来,冷笑道:“嘴上说得好听,但还不是乖乖要了。”

这句话却像是激怒了云曳,骤然抬眼:“不要的话怎么办?把支票甩到你脸上,说就凭你这几个臭钱,也想侮辱我?"

“他那样做了,你觉得你会放过他吗。”

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一个字,云曳直接拔掉针管,穿着病号服下了床,踉跄着往门外走。云夫人想拦他,没拦住,站在他背后气急败坏地喊:"站住,我看你真是疯了!"

见云曳不为所动,她的权威受到极大挑战,怒不可遏地威胁:“你敢去找他一次试试,信不信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他

活不下去!"

这句话终于有了反馈,云曳慢慢顿在原地。

云夫人以为他露怯了,冷笑一声正欲开口,云曳逆着光,慢慢偏过脸来。

那一刹那,他眼神中露骨的刀锋寒意,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云夫人也悚然心惊。

云曳没有正眼看她,平静道:“你大可以试试。”

"你是我妈,这次擅自去找他,我不和你计较。""但如果再插手一次我的事……"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淡淡抛下一句:“你会后悔的,我保证。”

保姆车停在老宅外,云夫人脸色难看地下了车,车门重重摔上,“砰”的一声,吓得司机一激灵。

在踏进老宅的大门前,她深深呼吸,对着化妆镜活动面色,最后硬是露出一个滴水不露的笑来,这才踏进了门,一路走到了书房。

书房门没关,装修古朴,被书柜四面环绕。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写毛笔字,大开大合,笔走游龙。

云夫人站在门边许久不动,等老人收了最后一笔,才噙着笑赞叹一声,走进门内,恭敬道:“爸爸今天好兴致,我来帮您装裱。"

老头慢吞吞摆手:"不用你,他来。"

云夫人脸一僵,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了个瘦削苍白的年轻人,一直帮着老头磨墨。他一张笑面,眼睛像是狐狸:“是,爷爷。”

云夫人暗暗咬牙,笑容不变:“也好,那我就先回楼上了。”

她刚转身想走,冷不丁听见云渡关心道:“陈姨脸色不太好,是少爷惹您生气了?”听见这个问题,云家老爷子耷拉着的眼皮终于撩起:“那小子又惹了事。”

云夫人后背一凉,忙不迭笑道:“哪儿能,阿曳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哄哄就好了。”云渡似是松了口气,淡淡笑道:“您别太担心,少爷还小,多少都有叛逆期的,等过去了就好。"

云夫人听着他假惺惺的话,心里直反胃,冷笑一声,懒得再虚与委蛇,转身就走。

云渡笑意不褪,注视着云夫人的背影,温温和和地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