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门口,那两侍卫对话的时候,何采正躺在地上。
这一道砍到了她的肩膀上,直接砍的她浑身一麻,倒在了地上便起不来了。
鲜血从她的身体内迅速流出来,将棉衣都浸透了,她这身子本就赢弱,现下更是脸色苍白。
两个侍卫怕她真就这么死了,赶忙将人抬放到了床榻上,又叫来了侍女为她包扎。
侍女为何采包扎的时候,何采满眼放空,盯着她头顶的帷帐看。
她不想做一个窃国之人,那她与江逾白那种踩着百姓的头颅上位,满足自己野心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也不反对康安长公主做女帝,但是康安长公主想做女帝,可以去变法,可以回她的封地,在她的封地内,她有绝对的权力,她与在一个小封地里做女帝无异,她可以去从她的封地内改变女子的处境,而不是去害顺德帝。
她是忠君之人,她不能做康安长公主的刽子手。
何采觉得,康安也并不是真的想去改变女子处境,康安长公主只是想要权势而已。
她只是给权势糊了一层“为女子搏一条出路”的好看皮囊,然后理直气壮地抢夺那些她不该得到的东西,仗着出身,欺压旁的人。
康安长公主只是恰好是女子而已。
康安长公主是错的。
何采想。
她得闯出去,她应该将康安的所有事情都揭发出来,再任由康安这样折腾下去,她能不能坐上女帝不清楚,大奉是必定要动荡一回的。
她是想让全天下的女子过得好一些,但这不代表,她要拉整个大奉下来沉沦,女子过得不好,便要将所有男子都杀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全天下也是有过得好的女子、也是有心地善良的男子的,难道要因为一点不好,便将所有好的全都弃之不顾了吗?
她要剔除掉不好的,壮大那些好的,
让女子过的与男子一般好,而不是只让女子好,让男子不好。
只是她眼前越来越黑,手臂越来越软,耳畔的侍女的声音焦躁的响起,但是她却听不清了。
她渐渐陷入了沉睡。
何采睡着的时候,康安长公主也从顺德帝的殿内回来了。
顺德帝睡着了,睡得很死,睡之前还高歌狂舞过一曲,一副迷醉于天地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
看样子,她的计划很顺利。
康安长公主难得的有了一个好心情,本想回来补一觉,但一进殿内,便听手底下的侍卫汇报道:“启禀长公主,何采何大人试图翻窗离开,被小的发现,砍伤、关押起来了。”
康安长公主的好心情又没了。她冷着脸问:“人现在如何了?”
“回长公主的话,何采何大人已昏迷过去了。”
康安长公主顿时一阵心烦。
这个何采,怎的如此听不懂话?
她有心直接将何采弄死,但是又舍不得,何采聪明,可靠,且衷心,又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她若是当了女帝,肯定将女相的位置给何采。
她舍不得就这么把何采弄死。
她得想个法子,说服何采。
康安思索了片刻,道:"先照顾好,待到她醒了,立刻叫本宫。"
顿了顿,她又问:“波斯驸马呢?”
下面的侍卫便回道:“回长公主的话,林中郎将将波斯质子和许青回许公子都交给了北典府司指挥使沈蕴玉,现如今都在院里等着审讯呢,还没放回来。”
提到沈蕴玉,康安的脸色也跟着沉下去了。
她对沈蕴玉心存几丝畏惧,之前江逾白都死在沈蕴玉手里了,若是那波斯驸马撑不住审讯可怎么办?
她几个念头急转间,当即道:“随本宫去找驸马。”
她要将波斯质子带回来,沈蕴玉要是不放人她就抢回来,决不能让驸马一直留在沈蕴玉那里,沈蕴玉智多近妖,真要让他一直扣着波斯附马,定会询问出一点事情的。
迟则生变,她现在就要去!
彼时已是卯时,天上的落雪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甚至越来越大,落到人身上,便是半片鹅毛,天底下仿佛全
都变成了一片雪色。
康安长公主的侍卫们都高举着火把,旁边的侍女则举着灯照明,一路跟随着康安长公主,到了关押波斯质子的院子。
关押波斯质子的院子与关押许青回的院子相邻,两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院落都不大,内都分为三间厢房,是给一些七品小官住的。
康安长公主来接波斯质子的时候,门口守着的金吾卫侍卫还拦着不让接。
不过只有两个侍卫,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康安长公主呢?他们不让开,康安长公主便叫身后的侍卫打出来一条路。
“本言的驸马乃是波斯王子,怎能被如此怠慢?”康安长公主站在院子口,道:“你们一帮废物,查不出问题来,便只会为难本宫的驸马吗?"
她一声令喊下来,便听身后响起一道平静低沉的声线来。
“臣见过康安长公主。”
康安长公主后背一凉,一股寒意从后腰窜起,她回过头,便瞧见沈蕴玉站在她的身后,身上、宫帽上都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身后还牵着一匹马。
康安长公主回过头的时候,落雪正浓,一点雪花落到了沈蕴玉浓密的睫毛上,白的雪黑的睫,他琉璃一样的眼眸看向她,神色平静道:“波斯质子您不能带走,沈某方才找到了许公子跑掉的马,这马上有清晰的被刺的痕迹,所以沈其断定,是有人故意惊马,使许公子跌落于马下的。"上海浦东SCO报道,MAILA西瓜,是有人成意ISA,反氏公子耿洛了与下的
“当时在场的人都有嫌疑,波斯质子离马最近,沈某认为,波斯质子和圣上受伤一案有些联系,所以,还请康安长公主不要动波斯质子,沈某需要将波斯质子和许家公子一道带回到北典府司之内查案。"
“什么?”康安长公主惊的骤然去看马。
这马安静地站在沈蕴玉的身后,瞧不出来什么不同。
倒是沈蕴玉贴心的往旁边一站,露出了那马的身后,马臀附近有一个被匕首划伤的伤口,伤口很新鲜,显然是最近才被划伤。
看到那被找到的马,康安长公主心骤然跌落到了雪堆里,冻得她骨头都一阵寒意。
波斯王子分明与她说,会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现下却被沈蕴玉拿到了把柄!
康安长公主语无伦次的说道:“这,这
马受伤了,也不能代表一定是波斯王子所为!”
“长公主所言也有道理,确实也有可能是许三公子自伤自演。”沈蕴玉点头,道:“所以,沈某会先调查波斯质子身上的利器,找到与此伤痕符合的凶器,再询问波斯质子,然后才会定罪。”
说话间,沈蕴玉还道: ”康安长公主请放心,沈某已拿了证据,不愁波斯质子和许家三公子不认罪,到底是谁动的手,沈某一定会查清楚的,没有任何犯人能在沈某手下撒谎。”
康安越听越害怕。
她忍不住去想那波斯王子身上的东西。
她隐约记得,那波斯王子确实有一把锋锐的黄金匕首,一直带着防身。
眼看着康安长公主的脸色渐渐白下去,沈蕴玉垂下眼眸,继续道:"劳烦康安长公主离开,沈某要继续审讯了。”
康安勉强压下心底里的惊涛骇浪,转而看向身后的侍卫们,道:“走。”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沈玉一直站在原地,日送看康安阔开。
待到康安离开之后,他才牵马入院——这马,根本就不是许公子的马。
他去树林里转了一圈之后,发觉那马的痕迹都被雪掩盖了,密林之大,一匹马跑丢了,根本找不到,所以,他干脆另牵了一匹马回来。
他之前在山洞时,瞧见过许三公子的马,是一匹通体黑色的良驹,很好伪装,他牵了一匹差不多的来,用七首伪造出了伤口,便带回来了。
康安长公主虽然见多识广,但是见的多是一些上层之物,对马匹伤口反而没什么概念,她不知道一匹马几个时辰之前的伤口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沈蕴玉伪造出来的伤口很轻易地隐瞒过了她。
沈蕴玉想的很简单,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伪造证据,现在顺德帝还没醒过来,只要他给康安长公主一个“危险”的信号,暗示康安长公主:波斯质子扛不住他的审讯,波斯质子一定会招的。
在察觉到危险之后,康安长公主一定会按着本能,在顺德帝没醒过来之前,先下手为强,来解决这个“危险”的。
只要康安长公主动了手,他便能抓住。
到时候,才是板上钉钉。
沈蕴玉牵着马入了院后,将手里的马缰丢给了私兵,独自一人进了别院的厢房里。
他现在,需要见一见那位波斯质子。
如果能套出来点话是最好的,套不出来也没关系,那位康安长公主是个爱先下手为强的性子,等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