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柏林握住病房门的把手,半转过身,塞西尔身后的百叶窗被拉到了最顶上,车流的嘈杂声隐隐约约穿过停车场涌进来,他看着柏林微微点头,又摇头。
早上是医院最忙的时候,走廊上匆匆来往的脚步声又轻又明显。柏林打开门后没有立刻往前,停顿两秒后,回身走了两步,自然地抓住塞西尔的手腕,拉着他大步走出去。
塞西尔微怔地低头看向柏林稳稳牵着自己的手,没有克制自己嘴角悄悄翘起。
工作日的早晨,医院人流量依然很密集,柏林多少有些担心被认出给公司造成麻烦,拉着塞西尔的手无意识抓紧了一些。
意外的是,他们融入人流,没引起任何注意。
哪怕柏林再迟钝,这时候也猜到大概是哪个好心的队友替他动了点手脚。他松了口气,试探着将口罩往下拉了拉,迎面跟他有视线交集的护士毫无反应。
于是柏林干脆将阻碍顺畅呼吸的口罩摘了下来,塞进兜里。
近一个周的时间,温度降得比柏林预计中更明显。室内再怎么通风也有些闷,户外就清新的多。
冷空气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冰凉,沁人心脾。
柏林拉着塞西尔走下医院大门长长的台阶,回过头端详了下他身上有些短的大衣外套,低头看了看自己呼吸间呵出的淡淡白雾:“冷不冷?”
“你冷吗?”塞西尔摇摇头,将柏林牵住他的手腕抽出来,指尖向下轻轻握住柏林的手,转身面向他,两手相合摩挲了一下,“有点凉,你穿的不暖和。”
“没关系,周边就有商店街,正好可以给你也买一套合适的衣服换。”柏林关注点落在别的地方,“你的手还挺暖的诶。”
塞西尔“嗯”了一声,“我可以加热。”
他一脸轻描淡写的将自己描述的像个家用电器,认真地攥住柏林的两只手包在手心。
两个人避开人群,站在台阶侧边不起眼的角落里。
塞西尔的手暖烘烘的,又不像雪地里的燃‘烧’瓶一样过度灼人。这种温暖是温和的,透着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珍惜。
柏林忍不住喟叹着鼓起脸颊,他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好吧,为了’报答’你,慷慨的我决定请你吃烤地瓜。”
“烤地瓜?”塞西尔捂着柏林的手,他说话时一错不错地看着柏林的眼睛,仿佛对柏林说的一切都有着无限的耐心。
“嗯,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门口就有。”柏林脑袋点啊点,很是兴奋地拽着塞西尔往大门外走。
柏林来医院时看到筒子炉的时候就想好了,等塞西尔醒了,一定要跟他一起吃。
烤地瓜不止是烤地瓜而已。柏林真正想跟塞西尔分享的,是他成长过程中、包括童年记忆里,最简单但快乐的回忆。
既然你的童年不能再重来一次,那就带你体验一遍曾经让我快乐的一切,把我的童年,共享给你。
哪怕延迟了一些,但是柏林想让塞西尔在他面前,可以再做一次小朋友。
只记得住快乐,只看得到快乐,摔破了膝盖痛得皱起脸想大哭一场,却一颗糖就可以傻乎乎破涕为笑、把为什么想哭都忘得一干二净的,那种普普通通的小朋友。
柏林想,这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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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抡圆了胳膊夸张地比划了两下,“马路边,推车上放着很大的圆滚滚的烤炉,拿个秤杆左右拨弄称重的……很少有用这种老式烤地瓜了。你运气蛮好的,我观察过了,有个爷爷这几天都在前边路口拐角摆摊,现在估计还没走。”
他始终没放开塞西尔的手,一只手很是抽象地在半空中划拉着。
“我小时候总觉得,烤地瓜的爷爷是从烤炉中间打开一扇小窗户,露出暖烘烘的小房间,其貌不扬泛着焦香的地瓜躺在软乎乎的棉被上睡觉,爷爷趁地瓜睡梦中把它从家里偷出来,交到不同的人手里——”
塞西尔看着他,配合地发问:“然后呢?”
柏林望天:“然后老实睡觉的地瓜就被吃掉了。”
柏林跟他妈讲过这个故事,亲妈锐评:听起来这是一个恐怖故事。
评价完,亲妈认认真真拿湿巾给小柏林擦黏糊糊、黑乎乎的爪子和嘴巴,被用力清洁中的小柏林不忘含糊地给出快乐的肯定:对,我是吃地瓜的大反派。
塞西尔的道德准线似乎没有亲妈那么高,他只是问:“甜吗?”
柏林眼睛弯的像小狐狸,给出肯定的回答:“超级甜。”
出大门后拐了个弯,柏林就安心了,老爷爷还在。
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嗅到空气中甜兮兮的焦香味。
“爷爷,帮我挑两个最大最甜的,谢谢!”柏林示意塞西尔注意看,天冷怕地瓜凉掉,桶是封闭式的,中间靠上的位置会开一个推拉的小门,里面的地瓜就像柏林说的那样,躺在一个看上去很柔软的厚厚“棉被”上。
拿到手之后,冒着热气的地瓜烫得手像着了火,柏林手指头像放进热锅的蚂蚁一样反复横跳,塞西尔本来想接过去帮他一起拿着,被柏林“诶诶诶”着拒绝了。
“等会儿,我跟你说,”柏林深吸口气,飞快地各撕下一小块皮来,像是要趁地瓜不备一样,尽量不让热气烫到手。他指给塞西尔看,“像这种扒开后有一层焦红色的最好吃,如果是蜜薯还会出油,超级黏。”
柏林手指头跳舞一样抱着地瓜递给塞西尔,努了努嘴巴示意他拿左手边那个:“你吃这个,这个更甜。”
塞西尔依言将更甜的拿了过去,没有说还是你吃吧,而是在柏林期待的眼神中,剥开皮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