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青州州牧气得将桌面上的茶壶茶盏全部扫落,瓷片碎裂的声响中,几名打手深深低头,不敢出声。
从武凌敢于在巡查使到来的当日上门喊冤来看,这个木桃村的农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万一他再向上状告,带来的麻烦无疑会越来越大。而一旦包在神龙教和旱情底下的东西暴露,青州州牧不敢想,恐怕诛九族是他唯一的下场。
这个隐患太大,决不能坐视不理。
青州州牧给自己顺了顺气,坐回椅子上,眼梢吊着,表情凶狠。
“木桃村位置重要,那边的山路都被看管了起来,怎么还能有人逃出来?万一那下面的东西暴露,谁都担待不起。”
经过一番斟酌和思索,青州州牧站起来踱步一会儿,最终做出了决定。
“全城搜捕!务必把那个农人抓回来!再派人去木桃村……”他竖起手掌,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本想留着他们作为遮掩,现在看来,留着他们反而风险更大,那便全部除去!”
为他的狠辣果断,打手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青州州牧一挥手,他们顿时惶恐退下,去执行命令去了。
小臂上的火灼花纹又开始隐隐作痛,青州州牧知道每月一次的那个日子又到了,在这些花纹灼痛起来之前,他喊来了身边亲近的长随,忍痛问道。
“朝廷派来的巡查使这几日如何?安分吗?”
敢对朝廷派遣的巡查使用“安不安分”这种形容,青州州牧显然胆大异常,且一手遮天。
长随恭敬地低声答道:“除了意思意思查查青州历年的记录,巡查使几乎没有其他举动,只是属下发现了一件事……”
他附到青州州牧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青州州牧顿时一愣。
“服丹?”
“是,避着人服的,只有亲信知道。不过应该服了很长时间,动作和流程都显出熟练来。”
最初的惊讶之后,青州州牧露出一丝讥笑。
“听说他祖父曾是皇子师,他自己也教育皇子,对丹药仙道不假辞色,不曾想,他自己私下里才是那个犯禁的。”
花纹开始剧烈疼痛起来,青州州牧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控制不住露出丑态,在最后的时间里勉强叮嘱。
“既然方大人是‘同道中人’,那就好拿捏太多了。找个机会在他服丹的时候撞破,给他丹药,再引荐神龙教的灵官助他修行,不愁他不感念在心。”
到时候,少不得得让这个道貌岸然的方大人透露点朝中的动向。青州州牧最想知道的是,如今九皇子登仙而去,下一个皇帝究竟是谁?这关系到他选哪边站队,站对了队,才好更长久的享受如今的一切。
叮嘱完,灭顶的剧痛袭来,青州州牧脸色大变。
“滚!滚出去!都滚出去!”
长随显然已经习惯他的阴晴不定,连忙连滚带爬地出去。青州州牧熟练地在嘴里咬了一个木塞,整个人滚到地上,即将伴
随无边疼痛,度过属于他这个天谴之人的难捱夜晚。()
那些花纹中开始向外渗血,青州州牧发出无声的嚎叫,在地上翻滚,在地面上滚出道道血痕。他的眼睛瞪大,眼眶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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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个……
只有他是天谴之人这件事……
决不能被旁人知道!
***
另一边,在巷道中消沉半日后,商濯锦重新振作精神。仙踪渺茫不可追,他当下却有关于国计民生的任务需要完成。
机敏地绕开青州州牧的人,商濯锦在走动之中,扯下外衣,扣上斗笠,过了一个转角,连脚上的鞋子都换成了站着泥泞的布鞋,他又微微佝偻脊背,汇入人群中。
刚才在巷道中,他见到青州州牧的人偏偏对神龙教的教徒以礼相待,神龙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切入口。在茶摊上坐了一会儿,商濯锦就获知,要入神龙教,只需找到教中道童缴纳一百文钱即可,听说先前是五十文,如今涨了一倍。
天灾之下,依旧敛财若此,商濯锦深恨之。
只要有钱就能入教,入教就会被拉去参加集会和求雨仪式,神龙教贪婪地想要扩大教众范围,倒是方便了商濯锦的潜入。他改换面貌,混在普通的民众中间,仰头听高台上神龙教灵官的教诲,尽是些花钱赎罪讨好神龙的鬼东西,他听得拳头都硬了。
正当商濯锦对台上灵官隐晦的怒目而视时,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微拉动了。他稍微侧头,发现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教众。
中年教众面带和善的微笑,轻轻拉开自己的衣袖,示意商濯锦来看。他本来提防着对方会向他展示什么脏东西,鹿临城有一段时间就出现过这种恶劣的行径,然而他听那名教众在下一秒说道:
“朋友,看看小鹿?”
商濯锦:“???”
人在感到疑惑的时候反应会变慢,商濯锦迟疑地看向那名教徒衣袖中,心中尚存点点戒备,结果教徒一撸袖子,大堆的小鹿画如护腕一样,被交叠着绑在那教徒身上。
商濯锦:“???”
他更加迷惑了!
展示过富裕的小鹿存货之后,教徒更进一步,在商濯锦耳边压低声音诱惑道。
“只要加入我们飞天小鹿神教,不仅能当场得到五文钱,还能转发更多漂亮小鹿哦。”
商濯锦:“……”
这一句话明明这么短,却这么长,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吐槽好。
你们的教名也太奇怪了吧!就算叫“五文钱教”都比叫“飞天小鹿神教”来的正常啊!还有,一个神龙教教徒,居然像搞私下交易一样偷偷跑到他面前来发展他进入什么小鹿神教,这神龙教的凝聚力行不行啊!怎么做到一手遮天的啊!
商濯锦试探着套了几句话,那教徒毕竟还是普通人,加上急于传教,三两句就把飞天小鹿神教介绍给了商濯锦。听着那些转发小鹿得好运,那些团建活动学小鹿跳跳,商濯锦缓缓闭上双眼。
() 好神奇一教派。
更神奇的是,这个教派居然在腐蚀神龙教内部,还腐蚀成功了!
真按这名教徒的说法,就算其中有些夸大的成分,这个奇奇怪怪透着一股小鹿脑袋感觉的小鹿神教,居然已经暗中占据了神龙教的半壁江山!
商濯锦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也许他可以利用神龙教内部的分裂,稍加助力,使这个横跨两州的庞大教派分崩离析。他不是方忱世,仅凭自己自然无法进行这样大的布局,需要联络后从长计议。
不过如今,他可以先了解了解这个……呃,飞天小鹿神教?
转发小鹿就能得好运啊……
商濯锦在那名教徒激动而欣慰的注视之中,完成了一次转发小鹿。
他就试试。
嗯,就试试。
陆空星在外面跟逢萱和玄豹说话,稍微耽搁了一会儿才回到教中。
当上灵官之后,神龙教就会给安排住所了,如果愿意,甚至会配上奴仆。每个月倒不会给钱,毕竟凭灵官的身份地位,想要钱财,立刻就会有人双手奉上,只是陆空星不想要,意思意思收取仅仅是为了不被怀疑,转手就又送回去。
商濯锦在教中的事,陆空星一回到教中,就从教徒口中得知了。商濯锦的伪装并非万无一失,小鹿神教的教徒像陆空星做出提醒,陆空星让人看着点商濯锦别在神龙教面前暴露,自己则去见了武凌。
武凌现在已经得知陆空星的身份,见他走进房间,顿时有些局促地站起来。陆空星示意他放松即可,他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据武先生所说,纵使旱情肆虐,木桃村其实是有存水的,对吗?”
武凌双手交握,有些紧张。
“是的,陆公……小陆灵官,木桃村背靠的那座山上,有一座深不见底的水潭。村中有祖训,平日里不许我们上去打水浇树,宁可跑远一些,只有旱时,才可以从水潭中汲水,代代如此。”
“只是今岁旱情开始,村正一开始还让我们打水浇树,后来不知怎么,突然派人将水潭给围了起来,不许人取水。”武凌既气愤,又困惑,“就算我们从很远的地方取来了水,村正也不允许浇灌,只浇他自家的地,我这才着急了,想出村找人管管……”
陆空星沉吟片刻。
“所以其实不是不想让你们汲水,而只是不想让你们浇灌,但是你们村正的地是可以浇灌的,只有你们的地不许浇灌。”
武凌一愣。
“好、好像确实如此。”
陆空星“唔”了一声。
“那在旱情刚刚开始时,你们村去过什么外人吗?”
“旱情刚刚开始……”武凌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瞳孔紧缩,露出悚然的神色,“有的!小陆灵官!真的有!而且那些人似乎……似乎……!”
他太激动,几乎说不下去了,陆空星安静接口。
“而且那些人,穿着与我一样的道袍,是不是?”
“……是。”
武凌感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之中,几乎要喘不上气。他们满村的桃树,他们普通村人的生死,或许从旱情刚刚开始之时,就已经拐入了一条可怖的死路。
不许他们浇灌自己的土地,只可能是那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陆空星给武凌倒了一杯水,知道他正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之中,于是体贴地没有同他继续对话。在陆空星袖中,逢萱冒出一个头来,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武凌,转动脑袋与陆空星对视。
【这就是你请玄豹去木桃村确认的东西吗?】
他问道。
【嗯。】陆空星同样以传音回答他,【主要是想请玄豹先生查一下木桃村的地下,如果我没猜错,那里恐怕藏了很多好东西。木桃村横跨青扬两州,三山环绕,地方又偏僻,可太适合藏东西了。】
其实神龙教还算纯良的,前世他查的那个神鹿教才叫麻烦。打着大昭最尊贵的神鹿之名,又因为陆承影的拖延和放任彻底成了气候,等陆空星接手,几乎九死一生,才摸到证据,让那些人认罪伏法。
而且神鹿教藏东西的地方更隐蔽,直接把聚敛来的金银沉在水下,不愧是信小鹿的,一群大聪明。
逢萱看着陆空星,他现在好像有些懂了。荆玉是他们方丈最不自闭的仙人,有时候回来,会嚷嚷外面的仙山上发生了些什么变化。有一回回来,荆玉说外面的仙人流行对弈,擅弈者会受尊重。
他那时候想,在不大的方盘上,移动几个小小的棋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出去打一场架来得畅快淋漓。
现如今,他好像懂了。而且陆空星与那些下棋打发时间的仙人们不同,他所移动的棋子、他所预判的局势——是活的。
总能料中,总能移对,逢萱心想,陆空星在下棋的人里,应当也是很厉害的。
他把小小的龙头往袖子里缩了缩,眨巴两下眼。有教徒从外面进来,低声在陆空星耳边说了些什么,陆空星微微点头。
“好,告诉陆灵官,我马上过去。”
武凌还在失魂落魄,陆空星有意让他缓一缓,最好的方式当然是休息。他让几名教徒安顿好武凌,空下来的房间里,他把逢萱从袖子里摸出来,轻轻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