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遇想说在很久之前他们就认识了,但纪惜时现在看上去不是很能思考的样子。
宋时遇没有说出口。
那样也会消耗纪惜时的力气。
宋时遇说:“我是医院请来的护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负责照顾你。”
秘书打了个电话从病房里面匆匆走了出去,宋时遇看着纪惜时眨了眨眼睛,随后视线放在了天花板上,似乎是在发呆。
宋时遇大概知道纪惜时现在会想些什么。
她一定在想,医院竟然会有那么帅的护工。
宋时遇了解她,知道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是会从那颗看上去很聪明的脑袋里冒出来。
宋时遇朝她笑了笑。
纪惜时清醒的时候,偶尔会提起季晏清,宋时遇就坐在旁边听着,他听得出来纪惜时对季晏清抱有着极其复杂的情感。
她爱他,也愿意对他表现出自己的爱,但季晏清总是在不安,纪惜时有些不清楚该怎么样才能安抚自己的恋人。
她因此而感到难过、苦恼、犹豫。
这些负面情绪让纪惜时也忍不住失落,任何人的情绪反馈是相互的,她很难独善其身。
后来她想,季晏清还是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比较好,人不应该把自己的所有重心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那样太容易出现问题。
不过这些话还没来得及和季晏清说,如果开口的时候不是恰当的时机,季晏清或许更加恐惧。
宋时遇想,这一世的纪惜时变成了很成熟的大人。
她暂时放下了那些属于自己的梦,没有环游世界,选择了留在京城为自己的事业奋斗。
……所以,在记忆觉醒的时候,宋时遇并没有在那个初遇的地方看见纪惜时。
属于他们的初遇在别的时空里化为泡影。宋时遇和纪惜时成为
了这个世界的两条交叉线,命运在前半生没有交汇,现在又要逐渐远离。
在这个世界里,季晏清是那个纪惜时在这样时候也割舍不下的人。
宋时遇开始嫉妒。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保持着自己带着阳光笑意的表情,纪惜时似乎有些困倦、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宋时遇担负起了照顾纪惜时妈妈的责任。
纪澜是位很温柔的女士,宋时遇告诉她纪惜时出差了一趟,所以才没能来看她。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栾安和陆青云都来看过纪惜时,她们给纪惜时换了最好的医疗设施和医务团队,但最终还是于事无补。
今天几人一起来到陆氏集团,是因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宋时遇看向陆衡也。
陆衡也正拿冰袋捂住自己的脸,这一下疼的这位这位大少爷面部表情都扭曲了,冰块能消肿——实话实说,季晏清刚才那一下打得他眼前一黑。
要是再多几下,陆衡也脸上一定会留下很严重的伤痕。
……这家伙看起来柔柔弱弱,结果手上力气那么大?
陆衡也“嘶”
了一声,他照了下镜子。陆青云和栾安两位大人物还在房间内和季晏清谈话,陆衡也转而看向手环胸靠着墙不知在想什么的宋时遇。
陆衡也问:“你不是去环游世界了?这时候回来的?”
宋时遇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见陆衡也说的话,陆衡也觉得这群从小一起玩、长大后分道扬镳的家伙脑子都有点问题,干脆只关心自己脸上的伤。
宋时遇冷不丁说:“本来,我是打算去和人偶遇的,但没碰到人。”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面色无比冷淡,对季晏清的恶意蔓延出来,直接施加在了陆衡也身上。
他又想随着纪惜时去死了。
陆衡也奇怪:“?偶遇,你去外国和什么人偶遇?”
宋时遇没说话,他的眼帘微垂、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地面。
等了一分钟,陆衡也没等到宋时遇的回答,偏头看了眼,看见宋时遇脸上的表情。
他是天生的笑眼,平日就算没什么表情也是笑着的样子,现在眼还是有笑意、却又显得像是在哭。
又哭又笑的表情展现在那张脸上,任由谁看了都觉得奇怪。
陆衡也迟疑:“……你该不会也疯了吧?”
季晏清的精神状态不好。
宋时遇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陆衡也觉得自己出国几年回来,在京城的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伙都有了点精神病。
宋时遇:“和你没关系。”
“……”他想到季晏清刚才的样子,沉默了一阵,“行吧,我也懒得理你们。”
——房间内。
季晏清坐在栾安和陆青云面前,两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和季晏清说。
栾安推出手中的信
:“季晏清,你应该从梦里醒过来了。”
那是纪惜时写的信,是一封和季晏清一别两宽的分手信。她担心伤害到对方,语气都很温和。
季晏清看得出那是纪惜时的字。
有时候在家里无聊,季晏清就会拿出纪惜时读书时候的笔记本,她写什么内容、季晏清就在别的纸张上写一遍。
他们两个的字完全不同,但放在一起的时候,季晏清总觉得很般配。他的依赖感渗透到了方方面面,几乎像是依附着大树而生的藤蔓。
现在看着这封信,季晏清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栾安冷酷:“季晏清,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陆青云:“……好了,别说他了。”
他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眼泪一个劲地向下滴落,他抬手愣愣地擦去眼泪,但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住。
没有人帮他抹去眼泪。
只有纪惜时会跟他说:“没关系,压力大的话哭一场就好了。”
……不论是作为母亲的栾安,还是看着他长大的陆青云,他们都觉得季晏清作为豪门继承者,不应该哭泣。
栾安平静道:“这也能算是你人生中的经历,季晏清,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这天陆氏集团阴云密布,不论是离开的季氏继承人和陆衡也情绪都有些低沉。
宋时遇压低了帽檐,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陆氏集团。
季晏清宣布和家里彻底决裂,豪门圈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内都很震动。
季晏清不愿意回到季氏,他和自己的父母彻底决裂,并且主动放弃了季氏的股份——这件事情被栾安压下去,没让季老知道。
季晏清原本是季氏最优秀的继承者,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周遭的人都感到震撼。
没人知道季晏清现在在想什么,都说他几乎是毁了,他情绪消沉,把自己关在了属于纪惜时的小小房间里。
直到宋时遇的到来。
宋时遇站在门口,他屈指敲了敲门:“开门,我有关于她的事要和你说。”
死一般寂静的房间内有了声响,几秒钟后,季晏清打开了门。
宋时遇站在门口。
站在这个位置,他可以看见房间里的各种装饰,其中一部分的内饰看起来非常眼熟。
宋时遇甚至能清楚地分出来哪些属于纪惜时,哪些属于另一个人……这一世,纪惜时也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充满了生活气息。
她和季晏清的感情关系一定很不错,并且这段关系中纪惜时是主导者,季晏清是依赖者。
……否则也不会在意识尚且清醒、告诉陆氏自己的卡密码、又麻烦他安置好妈妈的事情以后,又和宋时遇去让季晏清说,是自己选择了离开,以后不要再寻找。
想到这里,宋时遇的呼吸有些停滞。
季晏清皱起眉,他不明白宋时遇过来有什么意义,他抬手要将门关上,宋时遇伸手按住了门。
他抬眸对上季晏清的目光,季晏清眼下有着浅淡的青黑,本身就白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唇色也很淡。
黑发的青年在得知她出事后就变成了这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颓废自厌的感觉,季氏几次让人来叫他回家,季晏清全都闭门不见,有几次栾安都以为他在房间里自杀了。
宋时遇觉得这副样子很眼熟。
……上一世纪惜时发病以后,他也是这样的。
季晏清问:“宋时遇?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那张漂亮的脸上脸色苍白,眼微垂着、像是已经毫无生命力的蝴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养分,垂死挣扎。
宋时遇想到纪惜时的最后一句嘱托。
他很少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于是宋时遇忍住了内心的刺痛感。
几秒后,他缓缓说:“如果她还在,不会想看见你变成这幅样子。”
他恶劣地把纪惜时去世的事情告诉了季晏清,并且描述了当时的景象。
如宋时遇所料。
季晏清露出了他想象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