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的酒液映出他的脸，还有半边月光，但这一杯，林青竹却没有马上喝了。

林如晦也没有催他，只坐在他的对面。

他背对着月光，神色也藏在夜色里，让人怎样也捉摸不清。

以前也是这样，林青竹年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有时候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却懵懵懂懂，以为只是错觉。

“你祝我起死回生，是因为让我掉下去，是你故意的，是吗。”很慢很慢，林青竹问出了这句话。

他问了，林如晦也答了：“是。”

“是我所为。”

没有心虚也没有犹疑，只是陈述事实。

忽然间，脸颊好像掉下了什么东西，没有任何征兆，林青竹也有些茫然。他摸了摸自己的有点湿的眼睛，明明心里很平静，却莫名流

了眼泪。()

他不知道月酒是什么酒，甜酒入喉，让他身体暖暖的，魂魄也暖暖的，就像热毛巾烫着心脏，融化了冰封的水，让一切流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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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只能这样说。

这么多年，林青竹慢慢也能想明白，蛟渊底下贯通万界，他摔下去，不仅是林家见死不救，也是林如晦刻意安排。

若他成功，便是生。

他失败，就是死。

他一直对他很好，想要的，他都给了他，包括这样的机会、这样的自由，可能对林如晦来说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自己死在他的手上。

何等傲慢，何等冷酷。

他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也不想想明白了。

他只要知道这件事就够了。

林如晦没有骗他，这很好，很敞亮。

他安静的看着林如晦，林如晦神色微动，似想将他抱过来，却被他避开了。林青竹慢慢把第三杯回甘暖甜的酒喝完，然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以及婆娑珠，一起放在了旁边。

“谢谢你给荷包蛋的礼物，这是我的还礼，它虽然是我们两个的灵兽，但它已经跟了我很多年，请你把它给我吧，这些礼物的价值不如你的坠子，不足的部分，以后我会补上。”

然后，他取出识海里的面具，慢慢伸出手，戴在了林如晦的脸上。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是单膝起来的，因为林如晦比他高很多，他们坐席也没有离到很近的地步。

林如晦没有拒绝，任他温软的手指为给自己戴上面具，后来伸出手，将林青竹的手包拢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面容被面具掩盖，眼神再也无法看清，微微侧头：“你是要与我断绝。”

“对，”林青竹点头，“从今以后，我再也和你没有关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有一些年少时候的软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的：“我不会再回林家，也不再是你的侍妾，我感激你以前给我的东西，也讨厌你，不想再见到你。从今以后，请你当我死了吧，死在了蛟渊底，像你从前以为的那样。”

然后他轻轻脱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最后行了一个对高位修士的拜别礼，不再回头，离开了这里。

这是林青竹生平说过的最激烈的话，让他很轻的喘了一口气。

他自觉已经把话说清楚，林如晦是比天羿还骄傲的人，对他这样的修士来说，修炼本就是抛去人欲情愫，何况是这样他们这样浅薄畸形的关系。

彻底结束了。

只是在走过桥头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毛骨悚然，觉得很冷，让他脚步一顿，很轻的打了个寒颤。

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就好像他喝酒之后的错觉一样。

所以林青竹最后掠过了这种感觉，消失在了长桥的尽头。

……

……

月色依旧，阁内也同样暗香浮动，炉上煨着的鱼汤，也才到了最鲜美的时候。

许久之后，林如晦才收回了视线。

他解下面具，随意放在了桌上，左手似掩盖什么一样，轻轻掩在了眼前。

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幽光。

俶尔，他似轻笑一声。

指尖似留恋什么，轻微地捻了捻。

好软的手指。

好软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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