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事出凑巧,要不是蜀王怯战久弱,一吓就跑,他们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把两地拿下,但话说回来,正所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不外如是。
吐谷浑人也觉得不亏,毕竟谁能想到何忡一小队骑兵,左右不过五百人,就能达到如此效果,吐谷浑王紫赫奇亦觉何忡猛将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回到眼前。
此时正是陆惟他们圆满完成任务之后,准备返回长安,来到锦江边,而何忡带人一路跟过来送行。
何忡从马背左侧的行囊中摸出一物,抛给陆惟。
陆无事吓一跳,差点以为是暗器。
但他定睛一瞧,很快发现是自己虚惊,再看何忡也正好瞥来一眼,似在嘲讽陆无事小人之心。
是个比巴掌略大的匣子。
陆惟掂了掂,里面还装着东西,分量不轻。
何忡微抬下巴:“下个月,我就要带兵去打于阗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会,这个匣子,就当是给你与公主的贺礼。”
陆惟打开,里面竟是满满一匣的珍珠,浑圆洁白,日光下熠熠生辉,不比宝石黄金逊色,而更显无瑕。
“看来我们这杯喜酒,你是喝不上了,待你下回到长安,我再与殿下亲自为你补上吧。”
陆惟也没客气,因为他知道,这份贺礼是何忡谢他们将自己家人送来的。
何忡闻言摇摇头:“打了于阗,还要打龟兹高昌,吐谷浑王雄心勃勃,意欲统一西域诸国。”
虽说是吐谷浑王的愿望,也未尝不是何忡自己的愿望,当年他在梁州当刺史当得憋屈,想造反还功败垂成,至此才算广阔天地,恣意驰骋。
言下之意,恐怕有生之年,他都未必会有机会再回长安了。
陆惟颔首:“那就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得偿夙愿。”
两人于马上驻足,看滔滔江水奔流东去。
古往今来,英雄风流,起落明灭,亦如此水。
何忡忽然道:“当年我离开长安,惶惶如丧家犬,你来送我,曾说了一番话。”
陆惟明了:“我说,古往今来,能带兵入京威胁天子还全身而退的人寥寥无几,大将军何必妄自菲薄,须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西域广袤,大有可为。”
何忡点点头:“不错,其实当时我面上镇定,内心却颇有些踌躇犹豫,正是你那番话,帮我下定决心,所以我承你的情。不过我想知道,当日你说那番话时,是不是已经料到我会叛出北璋?”
() 陆惟:“我知道以你的性情,肯定不甘受此委屈。”
何忡:“那你为何不劝章骋将我杀了,反倒还纵虎归山?总不可能你当日就已经料到我们以后能合作吧?”
陆惟笑了笑。
“我的确不是神算,但我当时知道,你肯定是个变数,变数越多,天下就越乱,而天下越乱,才能让我浑水摸鱼,脱颖而出。”
何忡挑眉:“你倒是坦诚,但你现在做的这些,好像反而是在帮助北朝乃至中原安定局面。”
陆惟道:“因为现在身系北朝安危的,已经不是先帝了。而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就像在梁州时的你,跟在现在的你,想法肯定不一样。”
何忡哈哈一笑:“有道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最后究竟是吐谷浑王先统一西域诸国,还是你们北朝先统一南北。”
陆惟:“这个赌约听上去很有趣。”
双人对视一眼,伸出手重重相击!
马首不小心相碰,彼此发出不耐嘶鸣,都扭开头去。
何忡带着人离开,陆惟目送他们离去,一行人准备小憩片刻,继续前行。
那匣珍珠委实是少见的上品,连白芷和风至都忍不住凑过来看。
白芷笑道:“陆郎君,连何忡都送了这等珍贵礼物,你这一趟回长安,就没有准备什么送给公主吗?”
江水灌入竹筒,陆惟又折下一枝柳条浸入,再封好竹筒。
“锦江水,江畔柳,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白芷心想这也太糊弄了吧?
陆惟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微微一笑。
“你不了解她。”
以踏遍千山万水折来的柳叶,终将汇入大江大河的湍流相送,这样的礼物,在拿到的那一刻,甚至无须言语,她就会心生喜悦。
他是她的眼睛,而她是他的仁心。
踏上归程的漫漫长路伊始,他已经开始学会思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