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疑惑:“你想拖延时间?南辰发生了何事?”
陈迳淡淡道:“我收到消息,吴王想趁我不在建康之际发动兵变,弑父篡位。”
陈济面露震惊。
公主更疑惑了:“这样的话,你不是更应该赶回去吗?”
陈迳摇摇头:“陛下虽然年高,却不是很多人想象的无能,他既然把持朝政这么多年,不愿传位于我,当然也不会愿意传给吴王。外面传闻纷纷,有的说陛下喜欢吴王,有的说他属意越王,还有的说他喜欢两名更小的皇子,其实陛下最爱的,是他自己。我现在赶回去,反倒会让他们将矛头转向我,不如等他们决出胜负再说。”
公主:“若吴王赢了,你岂不是更没机会?”
“这就是我辰国的私事了。”陈迳笑道,“该说的,我已经坦诚相告,想必公主也能察知我的诚意,我衷心希望此番和谈之后,两国可
() 以休养生息(),非但将士们打累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百姓们也要农耕蚕桑,两败俱伤既不是我想看见的,也不是你想看见的,到时候只会便宜了居心叵测者。”
在今天见面之前,公主也没料到陈迳是这样的,此前章梵宫变也好,方良何忡起事也罢,他们要么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建功立业,要么是心有不甘利用民意,苦衷总有千万种,身不由己也有无数原因,却只有同样满肚子阴谋诡计的陈迳提到了民生。
之前因为数珍会那些事,公主对陈迳此人不说深恶痛绝,起码也是没有好感的,但现在随着交浅言深,这种想法却逐渐发生了改变。
此人无疑是个枭雄,如果以后真能登基坐稳皇位,恐怕将会成为北朝极为难缠的对手。
双方谈了很久,终于将条件谈妥,陈迳离开后,公主问陈济感想如何。
陈济想了半天,终是叹气:“幸好我早作决定留在长安,否则现在怕是斗不过他们,迟早不得善终。”
这一个个把心机都快玩出花了,吴王陈孟以为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黄雀后边还有个陈迳在等着他出手。
“长公主,我这位兄长非池中之物,以后恐成北朝劲敌。”陈济郑重告诫她。
公主不以为意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寄望于敌人不强大,不如先壮大己身,再等待对手犯错的时候。没有人不会永远不犯错,但只要错犯的比别人少,就能成为最后的获胜者。”
陈济叹道:“这番话很有意思,幸而陈迳没有提前听见,否则他恐怕会更后悔放我们回去。”
遗憾惋惜的情绪的确一直在陈迳心头萦绕。
公主和陈济启程离开的那天,陈迳亲自去送他们,并与公主单独走了一段路。
“我与公主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只可惜阵营不同,此生只能当对手。”
陈迳似真似假道,将一支竹笛送给她。
“这支竹笛是我小时候得的,不值什么钱,但我用惯了,时时待在身边,如今以此笛相赠,如果日后公主遇到什么难处,可以使人将此物送至我处,即使千山万水,定然倾力相助。”
这不仅仅是一支竹笛了,更是一份重逾泰山的承诺。
公主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看重自己,讶异禁不住浮于表情。
像陈迳这样的人物,要说讨好示好,对他来说是太肤浅了,要说一见倾心也不至于,可能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难得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却注定两人这一生各有立场,加上早年的渊源,才让陈迳有了这样的举动。
公主接过竹笛:“我没有同样的东西送你。”
“不需要。”陈迳笑起来,“但我真有点好奇,那陆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公主想了想:“他比你好看,聪明呢,与你不相上下吧,至于其它……一肚子阴谋诡计不比你少,要说心狠手辣,此人也样样不缺,这样够么?”
陈迳:“公主这话,说的是陆惟,听上去却好像在骂我。既是与我差不多,可惜我晚了一步,若能早些认识你……”
“不,”公主摇摇头,“他与你不同。他愿为我舍弃性命,我也如此。你我即使早些认识,也注定是对手,他愿意为我让的那一步,是世上许多人都做不到的,包括你。”
她的眼睛如此明澈,又似洞悉人心,洞悉了陈迳心中过去现在无数烽火硝烟。
“你说得对。”过了很久,陈迳缓缓点头。
“既然收了太子的礼物,我也送还你一个诺言吧,它日你要是混不下去了,可别二尺白绫一杯鸩酒,北朝海纳百川,愿接纳一切认输的对手,至少你来长安,是可以保证得享富贵的。”公主促狭道。
这话怎么听都像诅咒,但陈迳却还是笑了。
“好。”
他想,也许从自己说出那个好字起,许多遗憾就只能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即使贵为太子,甚至九五至尊,也不是样样都能得偿所愿的。
正如他年少时的轻狂,正如那支从不离身的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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