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口出狂言,我就打碎你的伶牙俐齿,虽然不能杀人,但比杀人更折磨人的手段比比皆是,我想你也不愿意一一尝试吧?”
祁津面容微微抽搐,似乎很想说点什么来反驳,但今日后果,他其实自己早该预料,跑到人家婚宴上砸场子,被如何处置都不为过。
公主倒仍旧是笑着的,并且望着祁津笑道:“祁卿八面玲珑,应该知道自己此时要说什么吧?”
这笑容是隐含威胁的,深知这位公主手段的祁津在自己小命与刺激北朝众人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前者。
“臣冒昧狂妄,请长公主与驸马见谅,臣请先行告退,整理仪容。”
“滚吧。”陆惟还剑入鞘,吐出两个不想与他再废话的字。
这对于代表天子的使臣而言是极为无礼的,但祁津却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捡起地上头冠,余光瞥及前一刻还留在自己头上的乌发,甚至顾不上哀悼它们,就匆匆低头走了。
一颗光头不管在哪里都极为引人注目。
章晓瞪大了眼睛看着光头在人群中移动,直到消失于视野之内。
他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又有些气愤:“南辰天子为何要让他来捣乱呀,那陈迳当真喜欢姑母吗?”
当日去谈判时,谢维安和侯公度都不在场,只有陈济跟着公主去了,章晓的疑惑自然也落在他身上。
陈济摸摸鼻子,面露尴尬:“长公主柔嘉元和,窈窕淑女,自然有许多人倾慕的。”
如今南北对峙,形势相当,南辰那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登上皇后之位,他那位不按理出牌的兄长却直接让人送了聘后礼过来,虽然不乏调侃之意,也让北朝众人气愤,但放在南朝那边,肯定也有许多人浮想联翩。
章晓马上道:“姑母不去南边的,她不当南辰的皇后,她永远是长公主,也永远是我姑母!”
小胖子正值换牙期,张嘴就能看见他少了两颗门牙,说话还漏风,听上去有几分滑稽。
谢维安温声抚慰:“长公主自然不会去,对方故意挑动人心罢了。”
话虽如此,他知道肯定会有许多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长公主虽为摄政,明里暗里看不惯她的人从来不少,只是碍于威势一时不敢出声,但陈迳突然来这么一手,落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就是一个极好的攻讦把柄。
就像他谢维安,总有人拿他欺师灭祖来说事,虽然一时半会扳倒不了他,但说得多了,风言风语传入小皇帝耳中,再过几年等他长大,未尝不是积少成多的影响。
谢维安深谙人心,自然短短一瞬间就想到了陈迳用心与其他闲杂人等的心思变化。
太平无事一派祥和大家亲亲热热携手同心的景象是永远不存在的,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欲念,长公主的蓬勃生机能聚拢一大批人做事,当然也就
() 有利益受损的反对者。
但谢维安什么也没说,这些事情一股脑灌输给小皇帝显然为时过早,他还无法理解如此复杂的人性心思,只能往后慢慢春风化雨,再行教诲了。
今日是大喜日子,这些费脑晦气的事情,可以往后稍稍。
一对新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没有沉浸在方才的小变故中。
祁津的碎发很快被清理干净,婚宴又恢复热闹,大家亲亲热热敬酒说笑,好似刚刚一幕从来没发生过。
待陆惟被送入洞房时,饶是平日很少喝酒的他,也有几分醺醺然了。
香气扑鼻而来,浓烈明媚。
他原是不爱这样强烈的香料气味,可兴许是今日心情有别往常,又或者喝了酒的缘故,竟也不觉难闻呛鼻,反倒想起公主那一身色彩浓艳的婚服,觉得两相适宜,正该如此。
原先与他一道在前面敬酒的新娘子正静静坐在床榻上,一手执扇遮面,一手把玩腰间玉佩上的丝绦。
素手如月,盈盈动人。
陆惟放慢脚步,走过去,仿佛要将这一幕映入心底。
左右皆被屏退,满眼金银礼器,红烛耀目。
方寸之间,只有彼此二人。
陆惟正欲伸手将她的纨扇移开,却见眼前人影忽闪,对方凌波微步一般落在他身后。
一只柔软手臂往前环住他的脖颈,连带女郎的声音也绵绵软软。
“陆少卿出手这样狠,是要杀救命恩人不成?”
话是没来由的,连动作也似乎暗藏杀气,令人一头雾水。
陆惟一动未动,却忽然笑了。
“殿下明明身手不凡,何故先前作弱不禁风之态?”
往事历历在目,他何曾忘记。
固然永平城外风沙漫天,楚楚可怜的和亲公主下了马车拜谢众人,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可真正见识这妖女面具下的本性,却是在官驿后面那条暗道里。
彼时局势凶险,互相防备,处处试探,谁也不肯轻易迈出一步。
谁又能想到今日呢?
身后扑哧一笑,松了力道。
陆惟转身,顺势将人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