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红尘(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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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

若是他彻底放下手中的剑,待到魔气将他意识完全侵占,他又该如何保护怀抱中的这个人呢?

理智被吞噬殆尽,心中恶欲横生。

到时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无赦剑的剑锋触及到地面,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如同悲怆的铮鸣,蔓延开来。

身后,残损的神像眉目低垂,拉长的影子将神殿之中,两个拥抱于一处的身影,静默地笼罩其中。

神像石刻眼瞳中,冰冷而无质,却又好似悲悯。

斑驳的光影落在神像眼角,两缕神息无色无形,仿佛两滴净澈至极的泪,自虚空之中坠落而下。

一前一后,落入神像之下,两人的眉心之间。

没有形态,亦没有触感,静默地沉入他们识海深处的灵台之中。

……

郁雪融就这样紧紧抱住傅孤尘,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也不肯松开。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放手,那么这一次,便是生死离别。

他听到剑刃坠地,发出的悲戚的哀鸣。

郁雪融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漫长,却又好似只过了一瞬。

旧神殿之中,缠绕着浓郁黑雾的锁链颤动起来。

最开始只是轻微地颤动,后来越来越剧烈。尖锐地声音之下,不停地有漆黑的锁链在崩裂,然后化为齑粉。

封印渐次消散,锁链困缚的棺木碎裂,郁雪融眼前,被浓重的黑雾所遮蔽。

他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一片冰冷,似乎连傅孤尘的身体,都覆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

郁雪融的手,因为对黑暗本能地害怕,而轻轻颤抖着,他却依旧不肯松开。直到他感觉,傅孤尘像是极缓,极慢地俯下身,将他环入了臂弯之中。

傅孤尘的身上依旧是冷的,他力道很大,手臂收紧,几乎像要把郁雪融整个揉进怀里。

就在这样的怀抱之中,傅孤尘身后的黑雾之中,没入一道与他别无二致的身影。两道身影重叠在一处时,发出星芒一般的耀光。

封印失效,裂魂咒亦再无作用。

被分裂而开的元魂,此刻回归本源。十七岁之前的傅孤尘,和十七岁之后的他,在灼目的光中,融为一体。

郁雪融在渐渐变淡的白光中,缓缓抬起头来。

他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眸,殷红如血,仿佛万物都寂灭其中。

傅孤尘入魔了。

唯有眼瞳最中央,一点点残存的黑色,如同风雪中的一丝灯焰,摇摇欲坠。

傅孤尘已是青年的模样,他的身量更加高大修长,衣袖垂落,好似能将怀中的郁雪融,尽数遮掩其中。

但他的怀抱再也不复温热,寒凉一片,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冰层之下。

() 郁雪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傅孤尘冰冷的指尖,覆上了他的后颈。只要轻轻一按,就足以让他失去意识。

像是有预感一样,郁雪融想要躲避。

身体却被傅孤尘的另一只手牢牢禁锢着,无法逃开。于是他慌忙仰起头,环住傅孤尘的肩膀,轻声呢喃般:“不要,不要丢下我。”

傅孤尘放在他颈后的手,停顿了下来。

殷红的双眸之中,压着翻涌不止的暗流,晦涩不明。那些阴冷沉郁的欲念,仿佛随时都会破土而出,将眼前之人吞入其中。

郁雪融感觉自己被笼罩进了一片阴影之中,他的后颈被冰冷的手掌扶握住,单薄的腰身也被紧紧压住,动弹不得。

好似他被束缚进了樊笼之中,无可逃脱。

傅孤尘低下头,唇间一片冰冷,带着深重的欲念,吻入郁雪融颜色浅淡的唇瓣之间。

这个亲吻不再温柔缱眷,而是充满了掠夺性,唇齿之间仿佛全部被占据。

细微的疼痛从唇上传来,原本浅淡的唇色,渐渐被亲揉出艳丽的薄红。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急促,让郁雪融感觉喘不上气,昏昏沉沉。

他好像沉入了一片水中,所有呼吸所需的空气,都来自于傅孤尘的亲吻。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抱住傅孤尘的双手,也好似渐渐使不上力气,他好像就这样在潮水中沉沦下去。

颈后突然微微一凉,郁雪融感觉自己,彻底被潮水吞没。

他还是留不住。

……

旧神殿之内,重新归于寂静。

傅孤尘终究还是离开了,郁雪融蜷缩在残损的神像之下,双眸紧闭,睫毛微颤,似乎在逃避一般,沉沦在梦中,不愿意醒来。

他在水中越沉越深。

直到识海之内最深处,灵台上浮现出一滴如泪般的水滴,无形无色,而后幻化为一缕神息,唤醒了郁雪融沉沦而下的意识。

郁雪融眼前什么都不到,只有是一片纯白的光。

但郁雪融听到了曾经听过的声音,那是他曾经穿过寰宇之海,被带到另一方小世界的时候,曾经见过的那个,祂。

那一次,祂将郁雪融带回了此界。

这一次,祂在郁雪融识海深处的灵台之上,再次安静地说了什么。

郁雪融听不到声音,祂的话语像是直接浮现在意识之中。

祂说,再等一等,尚有机缘未到。

“……你是说,事情还有转机?可我又该做些什么?”郁雪融忽然清醒过来,他努力朝灵台之上靠过去,像是在深渊之中抓住了一丝希望。

祂说,机缘到来之时,你自会知晓。

郁雪融还想再问,却见祂那一片白光散去,又变作灵台之上,无形无色的一颗水滴。

郁雪融愣愣停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抬起手,将脸上未干的泪水抹掉。

至少现在,傅孤尘还活着。

而郁雪融看到了,他那双因入魔而殷红的双瞳之中,仍旧残存着一分清醒。

一切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