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良途悠悠转醒。
视线慢慢清晰,他看见萧杞用正经无比的目光看着他,凭空生出一点逗小孩的心思来,笑意盈盈道:“早安啊,阿谨。”
萧杞用目光暗示他身后那人的存在。
景良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紧张地转过身去,不期然地对上凌佑的目光,很快便精神抖擞地支棱起来,恭敬地坐起身子,方才慵懒的样子一扫而尽。
凌佑这个人,对于风尘之人极其反感,估计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只是,当他谨而又慎地抬起眼眸时,并没有从凌佑的眼睛里看到歧视。
只有深深的怀念。
漫长的沉默后,凌佑开口问道:“你....是自愿待在这种地方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希望。
只是那个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一般的人却只简短地回复了他一个字:“是。”
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残存的希望再次破裂粉碎。
凌佑闭了闭眼睛,艰难道:“好,我懂了。”
景良途的眸色微黯,但是他不能在萧杞的面前表现出来。
凌佑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副凶相,仿佛刚才那点脆弱从来不属于他。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拂袖走了。
按规矩,景良途跟在他身后打算送他。
他回眸冷声道:“不用送了。”
被他身上的那股凶劲震慑住了,景良途当即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看着凌佑的背影,景良途没有在萧杞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不妥的情绪。
凌佑离开后,老鸨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他把景良途拉到一边问他:“你昨天是怎么伺候这位爷的,他怎么给你这么多赏钱?”
原来凌佑走之前给了老鸨一笔钱,让他对姝慎好一点,这些天不要让他接客了。
景良途看着凌佑留下的那一袋发愣。
可以看出凌佑对他的表弟是真的关心,会因为他爱屋及乌,连对与他表弟有几分相似的人都会格外关照。
可是他昨晚....
啥也没干啊。
....
稀里糊涂地拿了钱,景良途带着斗笠准备去街上玩一圈。
为了不让萧杞被歹人发现,景良途也给他戴了一个。
自打来这个世界之后,景良途还是第一次一睹古代集市的风貌。
他看什么都很有兴致,而且整个人就好像有那个社交牛逼症一样,随便跟哪个小贩都能聊的来,包括但不限于这附近的行情如何,风土人情如何等等。
或许是因为带了斗笠没人看见他的脸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开始放飞自我,像个孩子一样,到处左顾右盼,看见什么都很好奇。
比他小好些岁的萧杞看起来都比他成熟。
他的手负在身后,目光落在一家酒楼里。
这个酒楼是朝中一直暗中反对太后党的忠臣所经营的,平日亦是他们聚会商谈要事的场所。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看着前面在杂货铺耐心挑拣什么小玩意的姝慎,心中策划着什么。
景良途挑中一个满意地,刚想回身拿给萧杞看一看,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身后消失。
他的动作迟滞了一瞬,但眼中并未有太多的意外。
他笑意盈盈地对老板道:“这个我买了。”
另一边,萧杞在酒旗幌子上做了标记,目光是不同往日的深邃。
待他重新回到街上,小贩处已经没有了姝慎的身影。
他的心慌了一瞬,沿着街道四下寻找。
就在他到处寻不得,满头大汗时,身后有一人启口出声道:“小孩就是小孩,尽知道乱跑。”
萧杞的心颤了一瞬,慢慢转过头去。
街上人来人往,那人风度翩翩,长袖微拂,一双眼睛美不胜收。
姝慎就站在他的面前,斗笠不知何时已经取了下来,眼中半是严厉,半是包容。
他评价道:“跟个皮猴一样,一刻不盯着你就跑的没影了。”
萧杞垂下眼,轻喃道:“我....”
“过来,伸手。”
萧杞以为他是要打自己手心。
以前他读书不用功,或者犯下什么错的时候,先生便会如此对他。长此以往,便成为了一种习惯。
没有犹豫,他坦然地伸出手来,轻轻闭上了眼睛。
没有疼痛传来。
他睁开了一只眼睛,发现手心里放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木雕,上面还堪堪刻了两个字——平安。
萧杞惊讶地掀起眼帘,说不出话。
景良途戴上了斗笠,笑意盈盈道:“第一次有人做我弟弟,总该送点见面礼。”
萧杞目光落在那个身上,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种东西。”
景良途笑道:“我总不能送你五三吧。”
萧杞愣了愣:“那是什么?”
景良途咬牙:“不厚道的东西。”
....
自从上次凌佑来到暗香斋见到他后,老鸨就经常收到各种各样的药材。而且每一样都是治疗心疾的上等好药,还有好些是市面上买不到的,格外名贵。
感觉卖出去能值不少钱。
景良途不用想都知道是凌佑送来的。
虽然他讨厌妓子,但还是口是心非的来关心他。
不光是送药,凌佑的人还时常来打探姝慎的身体状况,以及姝慎来这里之前的身世。
景良途已经提前跟老鸨对好了口供,他才可以在凌佑的人面前对答如流。
虽然他们应付的很好,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着一件事——
看来他还是没有放下凌霜竹。
希望几天过去,他的新鲜劲过了,就会慢慢将他的事情淡忘了。
但是最令景良途没有想到的是,连踏入这里都觉得恶心的凌佑居然在第三天晚上再次来到暗香斋,毫不犹豫就点了他。
景良途紧张地坐在他的对面,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杞沉着脸给他俩倒水,眼中思虑良多。
景良途不知道他为何要来见这里,莫非是睹人思人?
不得不说,凌霜竹这个表哥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不怒自威,仅仅只是坐在那里都让人不敢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景良途弱弱道:“客人,想听我弹琴么?”
凌佑沉默了一会,不明所以道:“那个人不会弹琴。”
良久,他叹息道:“罢了,你弹吧。”
景良途闻言,起身朝他礼貌颔首,接着便前去取琴。
孰料,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凌佑猛得拉住了他的手腕,沉着脸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
他记得,凌霜竹的肩胛上,有一块梅花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