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2 / 2)

《竹书纪年》:?

谢谢,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重看曹魏代汉的过程,我们其实可以只用那么简单的几个短句就概括完毕。

臣何德何能。

孤勉为其难。

朕受命于天。

一步步地拾级而上,等到最后抵达顶峰的刹那,再回首

先前的风景,又该是如何的想法呢?

我们不知道,史书也没有几l笔留下这不必要的闲谈。

所以我们后世人只能对着曹操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登上帝位,最后却终没实行的记录揣测,对着曹丕独将曹植封王的日子延后,心里的想法也许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允诺的记载品味,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也许最为真实可信的理由。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现在是大魏的天下了,是曹丕的天下了。

——一切本该平静无波落下帷幕了。】

很突然的,是一声尖厉的长鸣。

曹操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一坠,那尖锐的啸声,有力地穿透了一切的阻碍,直插入他的胸膛,让他的情绪应和着那声音倏然紧绷。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曹操顿住了。

朦胧的预感自脑海深处开始浮出水面,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让他的鼻尖都跟着这声音一酸。

曹丞相的脸上是不作假的迷茫,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般生理性的反应,为何经历了后世人口中的万般坎坷都没多少深切感触的眼眶,此刻却隐隐有着涩感。

是那声音太过有感染力吗,以至于让他都忍不住心生凄然悲怆?

还是——他心一紧,已经有些久远,乃至于都被他放在脑后的记忆此刻终于被他记了起来。

曹魏还能有什么值得后世人播放如此悲怆音乐的时刻呢?

——只能是,司马家的所作所为啊。

在那么多可能面对的场景面前,他却没有丝毫阻碍,想起了那个,后世人口中被杀害的孩子。

是他吗?

曹操的呼吸都有些阻塞。

【可是曹丕短命,连改正朔这样的大事,最后甚至都交给的是曹叡来施行。

曹叡的寿命也好不到哪里去,比之他父亲更为致命的是,他甚至还没有自己亲生的儿子。】

在吟啸的低音之上,掺入的是渐起渐密的鼓声。

一声声的,随着后世人的字词,敲落在他的心上。

他看见:

大江的波涛此刻被冰雪全然封冻,眸光不甘的青年人,久久凝望着长江的对岸,可是纵然“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

的诗词写得风流,不平的皇帝也只能够打道回府。

许昌城的南门突然无故自崩,听闻见风声本要去巡幸的皇帝握紧了手里的笔,狠狠撂落放出不去的下一刻,紧跟着的便是几句急促的咳嗽。

病重的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托孤的遗诏被身边的人传给定好的大臣,再虚弱的上位者,眼神也是晦涩暗沉到锋利,冷漠地扫视过下首。

他看见:

秀发垂地的青年人,低头垂眸写作诏书之时,映着灯火的脸庞平添了三分血色,可是露出一截偏向瘦削的手腕,到底遮掩不住身体的病态。

手臂颤抖拥抱着襁褓的新帝,抽动着唇角想要给亲子一个暖意的微笑,可是风吹起帷幕挡过画面一霎,下一刻便是痛失亲子的父亲,试图嚎啕却再挤不出眼泪的绝望。

终于放弃与天抗争的皇帝,手拉着养子的胳膊,闭着眼默然恳请着神明的垂青,至少能让这个只是被他抚养而并不出自亲生的孩子,能够不再蒙受接近诅咒般短命的命运。

曹丕死了,曹叡也死了。

曹魏的皇位,最后被交给名为曹芳的孩子手中。

——不。

曹操看着天幕上最后浮现出来的,有着一张熟悉又陌生脸庞的男人。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当然不该年轻下去了。

可是曹操仔细端详着,凝视着这张脸。

总爱低着头,注视着自己鞋尖,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被他曾经作为名士请到麾下的男人。

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曹操所熟悉的,野火燎然的姿态。

然后他回首,肩膀却不曾扭转过什么角度,望向他背后的方向。

好一个狼顾之相。

曹操知道,他在看皇位上的人,或者说,皇位本身。

——是不经意间,交给了司马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