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快快地回,还没回去就听到秦老爷和二夫人的车回来了,果然,回去没多久,就有一个面生的侍从来请。钟言见秦翎对那人十分客气,听这声音也逐渐回忆起来了,原来那日成亲,就是他和喜娘说的话。
他必然是秦老爷的心腹侍从。
“咱们走吧,我爹和二娘等着呢。”秦翎特意没坐轮子椅,想要走着过去。
钟言也没有阻拦,他知道他什么心思。成亲没多久,秦守业和何清涟就出了远门,那时候秦翎半死不活,如今回来,他肯定想让他们看看他好起来的模样。所以这一路走得缓慢,乃至于到了前堂的时候秦烁、秦泠都到了,唯独小妹没来。
和上次差不多,秦烁和秦泠将大哥的位置留了出来。
“大哥来得好慢,我和三弟等了好久。”秦烁皮笑肉不笑地说。
“辛苦二弟了。”秦翎微微点了下头,走过秦烁身边时,秦烁稍稍让了一下。
这一下让钟言看出许多东西,特别是秦烁眼中的不甘心。两个人明明就差一刻,身份就不一样了,钟言现在看谁都像恶人,头一个就猜测秦宅里的祸事是不是秦烁主谋,按理说,他是最恨秦翎的那个。
“大哥,你的气色比前几日更好了,竟然能走着过来!”秦泠喜上眉梢,“过几日咱们出城去射箭吧!我又新得了一把长弓!”
“你先去吧,大哥还差些,慢慢养好再陪你。”秦翎摸了摸三弟的头,小时候还是自己教他拉弓,他拉不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今他的弓自己恐怕拿都拿不起来。
“嗯,那我等着!”秦泠点了点头,看到钟言时立刻说,“给长嫂请安!”
钟言点了下头,这时候不好开口,秦泠倒是乖,和秦翎像亲兄弟一般,可他真有看着这么乖巧可爱吗?钟言也不敢肯定,谁都有可能坑害秦翎。话说秦翎这命也太好了,究竟是什么命啊,能让人这么惦记的,恐怕只有命中有大福报的真佛转世了吧?
再往前走,钟言终于看到了秦守业和何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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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真的。
那日成亲,隔着一层红盖头,自己和秦翎一拜高堂,拜的就是他们。
“来了?”秦守业转了过来,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大喜大怒。钟言悄悄地打量他,他和秦翎并不十分相像,恐怕只有眉骨和下巴最像了,还有就是眼睛的形状有点类似,但并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这才是真的,一模一样肯定不对。
“爹,二娘,我们来晚了。”秦翎走到他们面前,“不知你们这一路可好?”
“还好,就是归途中四处闹水患,才耽搁了这么久。”秦守业的声音并不苍老,事实上,他正当壮年,身型比秦翎魁梧,“你如今好了?”
“是,如今孩儿已经大好,这一路可以走过来了。”秦翎难掩心情,亲手将钟言拉到了旁边,“这位便是小言,成亲那日您与二娘只见他人来,未见他的面貌。”
“钟言,我记着她的名字呢。”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秦守业身后响起,很清冷,像山谷里的溪水,没什么温度。
钟言抬眼看过去,一下子就被何清涟的美貌震惊了。秦宅里的人都说她是二夫人,可从没人说过二夫人面容如此姣好。
“你们成亲那日,我们说过一句话,你忘了?”何清涟站了起来,身形纤细,看什么都神色淡淡,“我以为你的名字是容颜的颜,女儿家大多都用这个字,取‘美颜如花’的好意头。后来听你们院里的小丫头说,你是言语的那个言,很是少见。”
秦翎对二娘也很尊敬:“是,二娘有心了。”又转身说,“小言,这位是二娘。”
钟言也不懂嫁入人家的媳妇该怎么和长辈请安,总归别吵起来就行,于是赶紧说:“二娘好。”
结果他一说,何清涟就笑了。
“是个实心肠的孩子。”何清涟看了看钟言的鞋,又看她手上的戒指,“秦翎,我一向看你稳重识大体,怎么这样的戒指也能戴出来?”
“二娘有所不知,这是……”秦翎也觉着不好,“这是新置办的,可不知怎么一下子旧了,我说还有好的,他不要。”
“这个就挺好。”钟言怕他们起争执,“我戴这个就好,我喜欢这个。”
“噗。”秦烁在后头笑了,“大哥也让大嫂太寒酸了吧?”
“不许胡说。”何清涟呵斥了一下。
秦烁马上不笑了,秦泠马上又开了口:“娘你可不知道,大哥和长嫂夫妻恩爱,看得我都嫉妒呢,再过两三年我谈婚事,一定照着长嫂这样的订下一门。”
“胡言乱语。”秦守业一直没开口,开口后其他人都不说话了。秦翎的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刚要开口,忽然后腰被钟言戳了一下。
钟言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是秦家买的嘛,又没家世又没正经身份,秦守业怎么愿意家里的三公子再娶一个无名无姓的野女子。秦翎听着不高兴,肯定要替自己开口。
“爹,这段时日都是小言在照顾我,如果没有小言,我已经走了。”
() 可秦翎还是没忍住,“不管她的来历,她是我娶过门的人,往后也就是我的正妻。”
“婚娶大事,需媒妁之言,父母做主。”秦守业转过去,“这些时日我不在,家中倒是变了许多。”
钟言又开始戳秦翎的后腰了,你不能仗着自己身子长肉就和你爹对着干啊,气坏了还是自己着急心疼。
秦翎停顿一刹,但心里这口气忍不下去。小言嫁入秦家已经饱受非议,他不能不争:“爹,家还是从前的那个家,只是小言与我已有夫妻之实,不是儿戏。”
秦守业仍旧没有转过来:“你的婚事,我自由安排,回去歇着吧。”
钟言一听,嚯,还真叫张开给猜准了,秦守业果然过河拆桥,开始嫌弃自己是随便花银两买来的了。可张开那招自己也不能用啊,万一……
“我只有小言一个妻子,往后也不会再有别人,况且他肚中已有我的骨肉,婚事已定,不可反悔。”秦翎忽然说。
钟言整个人一惊,啊?什么?谁有了骨肉?
“你说什么?”秦守业这才转了过来,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何清涟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已经算到了这一步:“新婚燕尔,很快有喜也是常事。这是家中的大喜,怎么现在才说?”
秦烁和秦泠谁也没说出话来,显然这个消息一下子震惊了所有人。半晌秦泠跳了出来:“真的?大嫂有喜了?太好了,往后家里热闹起来,我带着大哥的孩儿去打猎!”
秦烁像咽了什么咽不下去的东西,喉头滚动几下才说:“恭喜大哥,恭喜大嫂。”
“事发突然,小言原本还不想说,但既然爹回来了,这事就不该瞒着。”秦翎抓住钟言的手,反正都要做戏,不如将戏做足,“还请爹和二娘放心,我与小言定会琴瑟和谐,开枝散叶。”
开……开枝散叶?钟言听着这四个字,自己整个人都要开了。秦翎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敢和他爹撒这样大的谎话。往后怎么办?孩子怎么出来?我可生不出来啊。
你不能仗着自己命格好、气运好,就欺负一个饿鬼吧?你自己一个人去散,我散不开。
秦守业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原本今日回来就是想将秦翎的这桩婚事拆开,不再作数。这一路他可没少听报信的家仆说这位大儿媳,一会儿和后厨的张开混得开,一会儿和账房的钱修德有结交,这是要拿住秦家的命脉。
其实只要银子给足了,不怕她不走,但没想到居然有了孩子。秦守业越看她越不喜欢,挥了挥手:“先回去吧。”
“是,还请爹和二娘好好休息,明日我和小言再来请安。”秦翎也不想多留,再留下去,恐怕要让小言伤心了。钟言就这样跟着他回了院落,一进院就看到四个大丫鬟在扫雪,而断掉的那根青竹刚刚被抬了出去。
秦翎站在门前,看着青竹叹了一口气。
钟言一路无话,这会儿问:“是不是为你爹的事动气了?不值得,真的,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秦翎认真地笑了一下,他很少忤逆长辈,可成了亲就不同了,他得挡在另外一个人的前头,“我在想,我们应该有个孩子。”
钟言头一回被他激得双耳赤红,连忙转过身去。什么啊,读书人胡说起来也这样可怕!
“你可别瞎说了,有孩子要圆房,你圆吗?”钟言胡乱地说。
秦翎低头琢磨,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许久才开口:“其实也可以圆。”
“得了吧你……”钟言火烧火燎地扭捏起来,“你这身子圆不了。”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和爹这样说了。”秦翎抿了下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的身子废了,我清楚。”
“诶你别这样说。”钟言见不得他难过,“这都不难,你若想好我明日给你弄点儿药,肯定废不了。”
秦翎又抿了下嘴,他倒想看看小言还打算在自己面前装多久,于是竟然点头同意了。“好,你去弄药,我等着你。”
钟言:“……”
读书人为何要欺负饿鬼啊?果然师兄说得对,人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