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她……需要上古血脉,需要神算一族的血,需要神农一族的心。”钟言一说,飞练眼里的光辉迅速黯淡下去。
钟言又说:“神算子的血就是他们的寿命,就算咱们身边有了余骨也不一定能成,因为还需要神农的牺牲。女娲不灭万物生,她是第一支遗脉,复苏需要灵气支撑。不然要是每一个女娲后人都能统治柳仙,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飞练顿时哑火,怪不得没见过小女鬼对萧薇的柳仙做什么,原来她根本无法复苏。他们同时抬头看向暗无天日的穹顶,这里好似成为了一座活死人的坟墓里。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耳边竟然响起了悠远清晰的歌声。
“只要感到开心你就拍拍手……拍拍手……”
“只要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跺跺脚……”
“廿廿?”蒋天赐从地上站了起来,丢了魂儿一样朝那边走去,甚至顾不上脚下是泥泞还是下坡。飞练见状将他直接扑倒压在地上,这才阻止他一不小心跌入深渊,然而获救的蒋天赐并不领情,用力推开飞练,他再一次站了起来,朝着那歌声和明显发亮的地方去,旋即又被飞练拽了回来。
“你发疯了?”飞练理解他,但不纵容他,“你现在过去是送死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蒋天赐以为自己再次听到弟弟的声音能够冷静,甚至这两天还在做着计划。但是计划和现实是分开的两部分,他以为再听到这个声音可以冷静地思考救援,实际上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和钟言一样,面对灾厄只有束手无策。
“我现在不过去找到,万一他又走到别的地方怎么办?”蒋天赐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的结局,这也是他这两天避免谈论的事,“望思山这么大,山体内的洞穴像迷宫一样,他一个人在里头瞎走就像走钢丝,万一我再也找不到他怎么办?万一他遇到不测了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飞练急得双眼通红,忽然肩膀上落下一张黄色的符纸。
纸上有着还未干掉的血迹,是钟言用指甲划破指尖而流出的鲜血。
“拿着这个去,让飞练靠近。”钟言将符纸亲手给了他们,“这是解忧符,贴在他身上试试,但是我不保证能够成功。但就算成功了也不一定有救,要等咱们回去再说。”
“解忧符?”蒋天赐如获至宝,“这东西能救他?”
“暂时压制,你们快去试试,我在这里想办法打开墓穴。但是你要记住,你是凡人之躯,光明道人的身体也会受伤湮灭,只能让飞练用触手靠近,一旦受伤或失败立马断掉触手,你们活命要紧。
”钟言只记得梦里是这样说的,
但真正要除掉蛊虫还需要烈酒。歌声越来越远,
望思山里头的洞穴大概有几百个,一个转身的功夫谁也不知道欧阳廿会去哪里。
蒋天赐再次谢过,然后充满希望地看向飞练。可飞练并不放心,欧阳廿和钟言都是他放不下的人,于是当即自断一臂。
手臂在地上缓缓站立,慢慢长出了脑袋和四肢,最后变成了另外一个飞练,只不过没有衣服穿。这个飞练跟着蒋天赐走了,穿着衣服的飞练留了下来,选择和钟言一起面对墓穴。
墓穴和蒋天赐画出来的样子完全相同,连门环上小小的细节都有所呼应。钟言用双手接触门板,实在无法想象这道门背后藏着什么,又是什么人愿意在深山里修建这么大的工程,足足藏够了几百年。
“呃……”强烈的不适折磨着钟言的身心,他捂住一只眼睛,却无法抵抗头疼带来的眩晕。
他到底忘了什么,水清湾的真面目又是什么样子?
“师祖,师祖!”飞练见钟言状况不对立马拉他远离了那扇门,钟言始终不肯抬头,他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那张惨白无色的脸蛋捧起来,果不其然已经泪流满面。
“你不要哭,不要哭。”飞练手忙脚乱地擦掉他的泪水,却不知道该如何哄好他。钟言也不想哭,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泪流成河,就像进入小墓穴的感受似的,他快要被内心的悲痛撕碎了。
但比起进入小墓穴的悲痛,他更多了几分束手无策的绝望,仿佛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实现什么事,一切都是无用功。
“到底是哪里错了!”他嘶吼着,捶打着飞练的肩膀,发泄似的喊了出来,“我到底忘了什么!忘了什么啊!梦里的那个人是谁,以前哭坟的人又是谁!我又为什么非要来望思山,为什么!”
一拳拳,一下下,实实在在落在了飞练身上,然而飞练就像感受不到疼痛,只有身体里面的心在疼。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水清湾背后的脸到底什么模样?到底是谁非要穷追不舍地杀你!”钟言的质问在山体内声声回荡,“又是晚了一步,那条鱼不能飞升就没有怨鬼皮了,没有怨鬼皮我去哪里给你找不化骨……找不到你是不是就要死了……”
“我不要了,真的,我不要那些了!”飞练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害怕自己死掉,“阴生子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我不要那些也没事!”
“瞎说,你最容易死了。”钟言摸着他的脸说,“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我护不住你。”
“那我就自己护住自己,再护住你。”飞练将他的手抓在掌心里,轻轻地说,“别哭。”
“嗯。”钟言只允许自己稍稍崩溃,悲痛和无力确实可以击倒他,但他不能一直不作为。眼泪流干他就不能再哭了,钟言重新打起精神,又一次回到了墓穴的门前。
他要找找开门的方法,他不会放弃。
“这个墓穴……”他吸了吸鼻子,“这个墓穴用蛮力开不了,因为它的门不是常见的断龙崖。断龙崖
是一种常见的……能关不能开的门,
如果碰上了我肯定认得出来。要是能有一只镇墓兽就好了……”
“镇墓兽是什么?”飞练用力地撞了几下,
他都把脚下的巨石撞晃动了,可墓穴大门纹丝不动。
“镇墓兽之间互相连通,每一只镇墓兽都能进天下墓穴,现在这个我也没有办法。”钟言用力地敲了敲,当然,他也知道这里头不会有人回应。
咚咚咚。
“什么声音?”钟言一惊。
咚咚咚。
非常清晰的动静,钟言和飞练往后退了几步,这回都听到了。是墓穴里头有动静,那声音完全是回应钟言的敲门声!
“里头还有活人?”飞练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而且墓穴里头有声音比没声音可怕得多,不是活尸就是恶鬼,看来这个墓比上一个墓危险得多!”钟言震惊至极,被古墓里头的东西回应实在太过惊悚。也就在这时候,几百米之外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线,像是几十瓦的灯泡,闪闪灭灭。
伴随着灯光的闪灭,被蒋天赐背在背上的欧阳廿还在用手打拍子,嘴里轻轻地哼唱着他哥哥教给他的儿歌。
“走,我们回家去。”蒋天赐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躯背起了弟弟,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
跟着蒋天赐一起回来的只有欧阳廿一个完全人,跟着他走的那个飞练只回来一条手臂,其余的部分都在接近人灯的刹那被烧掉了。飞练立即将手臂复原,两个自己重新融为一体,而面前的欧阳廿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快乐富一代,那个家里金条多得数不清的小屁孩。
他在短短两天之内瘦了很多,衣服和鞋子都烧掉了,又因为光着脚丫在山洞行走跌跤弄了一身的伤。全身都是伤口,大部分都是划伤,脚心沾满自己的鲜血,现在只会痴痴呆呆地唱歌。
在他的后颈上扎着一样东西,就是那道符纸。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欧阳廿神情恍惚地唱起来,一边唱一边笑着,仿佛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当中。蒋天赐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轻哄着:“恩恩,快乐,拍手。”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跺跺脚。”欧阳廿又笑着唱,神智仿佛只有两三岁。
“好,咱们回家慢慢跺脚。”蒋天赐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扭头问钟言,“现在怎么办?咱们怎么出去?”
钟言眼神平静,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萧薇和梁修贤的柳仙将这片山头犁遍,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同伴,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或许曾经他有过束手无策的时候,亲眼看着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消失了,所以才会留下不可直视的阴影和痛苦,但这回,他相信再也不会。
他亲手救回来的这一个个,一定也不会放弃他。
电光火石之间头顶就像开了天窗,光线的刺入宛如把把尖刀剁在脚下。他们的眼前完全亮了,萧薇和梁修贤的柳仙找到了他们,在这片山头弄出了一个大洞。飞练不带犹
豫地送所有人上去,
土壤之上的厮杀声由远及近,
劈头盖脸而来。血腥味勾着每一个动作的轮廓,忽大忽小,在这种声音当中钟言听到了飞练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强壮又有力的跳动。
于是他的惊恐被这股无形的力道安抚住了,他短暂地相信了飞练的话,这回他不会再轻易死去。
掉下去的时间没有多久,可上头已经乱成一片。田洪生和田振打空了所有的纯金子弹仍旧无济于事,王大涛和宋听蓝已经血迹斑斑。但更严重的伤势在萧薇和梁修贤的身上,连带着他们的柳仙也没有多好过。
然而,他们所有人的努力在金蛇的面前都不值一提,黑白蛇的毒液和毒牙对它无用,淬火诞生的雄黄兵器也对它无法造成伤害。经历了这么多来回,13小队这边几乎打空了所有的战斗力也只是将它轻微擦伤,连它一块鳞片都没掀下来!
它重新吐出了蛇信子,毒牙弯钩般探出,目光冰冷地盯住了钟言。
“到我身后去。”萧薇又一次挡在了他的身前,左手臂受伤很严重,左手近乎尽废。
“好吧,好吧,这辈子只能用一次的血祭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梁修贤抽出匕首,轻而易举地割破了右手心。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紧紧地攥住拳头,直到整条手臂被血液覆盖。
不知不觉间,他的白蛇也变成了一头血红色的毒蛇。
一触即发,但优势仍旧没有站在钟言这一边。
直到脚下传来异样的震动,活像一场地震。
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最先冒出来的是一整片的灵芝草,密密麻麻盖住了满是鲜血的草地和土壤。紧接着震动猛然变大,震得钟言差点站立不住,雷鸣般的响声让他误以为周围发生了泥石流。眼前的平地忽然急速升高,连带着树木的苦涩气味冲击了每个人的视觉和嗅觉。起先钟言还以为从土壤里头钻出来的是蛇,没想到却是一棵巨大的树木。
一棵……柳树?
它满是枯枝,然而枯枝又在片刻间变为绿条,细细的,飘飘的,享受着山谷间的凉风,享受着每一滴甘霖。就在它茂密的枝丫当中裹着一样发光的东西,它散发出淡淡的草绿色,若隐若现。
在它的树冠里头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通体雪白。
“问灵?”钟言一眼看到了她,再看另外一个,居然是白芷。
枝叶有条不紊地打开,宛如打开了一个尘封许久的秘密,露出了里面那颗树根草根包裹的草木之心。
树后的水清湾这时候做了个动作,金蛇感知到命令即刻吐出信子,蛇颈迅猛弓起朝前刺来,又猛地刹住了,停在了原地。
一个小女孩儿就蹲在它的前头,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裤头,右手抱着一个恐龙玩偶。
光滑的尾巴将近三米,在她的身后有规律地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