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承受压力的能力有限。
如果将这个限度看作一个容器,那么决定人类是否还能鼓起勇气存活的最重要因素,照五条的想法来看,那或许是“是否能揭开头顶的盖子”。
必将在长年累月中增多到满溢而出的压力要么撑爆容器,要么顺着容器的外壁流下,内里却仍会不断抵达爆发的边缘,令人反复陷入痛苦。
五条的容器在十八岁那年满过一次,近年来也常常会感到疲惫,但好在理智总是胜过感性的一面,强大的实力也是他尽力随心所欲生活的底气。
在加茂伊吹对过往的苦难进行轻描淡写的剖白之时,五条看着属于他的“容器”,只感到一眼难以望到尽头,反倒叫窥视者如身陷深渊,逐渐沉溺。
——加茂伊吹从未将旧日的危机感丢弃,以反复咀嚼的方式熟悉痛楚,最后把每份能被称作经验教训的记忆妥善保存,只以一股冰冷的恨意作为驱动力前行。
他并非真的感到不在意,不过是在无数次自揭伤疤之后,连短暂的哀痛与恐惧都显得平平无奇。
如果加茂伊吹面前坐着位心思极度单纯的听众,对方必然会因他的发言而感到愧疚甚至不安,懊恼自己的用词之莽撞,不慎冒犯了这位奋力抗击命运的勇士。
但五条不同。
五条浅笑着歪头,他听出了加茂伊吹突然转变的情绪中蕴含的情绪,这代表两人的对话该适时进入下个阶段了。
于是他主动说道:“你刚才提到‘考验’,我想,其实我没必要非通过你的考验不可。”
“与我相处的规矩大概比较独特,因为十殿从来都以来者不拒为原则行事,所以我绝不允许立场不定的危险分子留在身边。”加茂伊吹淡淡道,“不能成为朋友的家伙,就是敌人。”
青年用食指轻轻叩了叩椅背,速度不快,却仿佛莫名与五条的心脏同调,引起了他胸口中不寻常的共鸣。
加茂伊吹向五条投去饶有兴趣的目光,为事情增添了一点娱乐色彩:“五条先生,要不要来比试一下?正好我们能根据结果验证……我是否有出题考验的价值。”
“怎么比试?”五条甚至没表现出跃跃欲试,态度相当温和,因为他已经从加茂伊吹面上看出了胜券在握,“总不可能就这样大打出手吧。”
“当然不。”加茂伊吹笑着应道,俯身摸过了五条悟放在手边的、原本属于自己的手机。
“我会将这部电话的号码写在便签上交给你,然后回收这部电话。你从加茂家本宅离开,在没有携带通讯设备的情况下尝试给这个号码拨号,我保证一定会在三秒内接通电话。”
“很有趣。”五条嘴角含笑,“获胜条件呢?”
“三天之内,只要你能在十通电话的范围内与我保持通话状态共计十分钟,就算你赢。如此,我会继续为你提供足以调遣十殿的最高权限,并再也不会强迫你做出任何行动。”
加茂伊吹从五条眼底的情绪变化中看出,这大概是
个对对方而言比较具有诱惑力的条件(),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要你答应我能力范围内的一个要求。”
五条夸张地撇嘴,问道:“啊——我不会听到类似于‘五条家家族产业的年度利润’、‘无下限术式的最大弱点’之类的问题吧?”
“我以家族名誉起誓,这个要求只与我个人有关。”加茂伊吹表情未变,起誓的对象却令人忍不住狐疑起来,下意识思考起家族名誉在他眼中还有多少价值。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五条蓦地笑了一声。
“好,就这样办。”
二十八岁的六眼术师相当遵守规则,他换上了被佣人洗净烘干的教师制服,双手空空就打算出门。
加茂伊吹比他想的更周全些,为他带上了充足却不算富裕的现金,以供他在外三天顺利生活,甚至在他的上衣口袋中塞了一包纸巾,又别上了一颗按钮状的发信器。
“如果你遇到难以化解的危机,就激活这个仪器,定位功能到那时才会启动。”加茂伊吹按了按他腰腹处的口袋,确保纸巾放得平整,“我不会作弊,只是怕你因麻烦而抽不开身。”
五条微微抬着双臂任他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柔软的发旋,因难得被人如此自然又温柔地对待而感到有些新奇。
“呐——”
他放轻语气,颇有些疑惑地问道:“之前、刚才、现在——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加茂伊吹抬眸的动作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