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清扭头,身体蔓延出鲜红的火,在火中笑得肆意,“老怪物,你的笑声太刺耳了。我能将你的心口捅个窟窿,就能再捅一个。”
“就凭你?力量耗尽,连之前
的混沌天火都用不出来了,还企图杀本皇?现在跪下,祈求本皇食用你的血肉,方是正道。”()
用了一次逆天的神通,兽皇看着也没有虚弱多少,他背后的八只兽爪同时伸缩变大,朝秦如清的方向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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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清像风雷一样迅捷,在八只手臂之间不停躲闪。
她确实无法再使用之前融合了混沌之力的紫金天火了。她现在用的火焰,是结合她自己的理解与体悟,从火灵根中召出的火焰。真正属于自己的火焰。
甚至,碎裂的莲影法相,她也隐隐感觉,召不出来了。
“我力量耗尽很正常。因为我没有一个血池,没有子子孙孙无尽的血脉力量,取之不竭地为我所用。”秦如清嘴上嘲讽,视线却在不停躲闪中微不可查地扫过血池。
六只青铜像散落到四方,天星山坍塌,血阵已经停止转动,兽皇还能毫无代价地,再使用一次刚才那等威力的神通吗?
而她,在法相尽碎,混沌之力所剩无几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力量,能为她所用?
“只有像你这样的人类,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可笑又狭隘的想象本皇的力量。若在本皇的巅峰时期,哪里还用费这许多功夫,早用一根手指头碾碎了你。”
所有碎石浮起,它们被兽皇操控,每一块都像是有意识一般主动进攻,宛如千军万马。
秦如清在陨石雨中穿梭跳跃,像一团火,声音始终清晰脆亮。
“只会忆往昔的人,说明只有往昔。你耗费如此大的代价,不惜压上整个兽族的命运,只为实现自己重回巅峰,重回过去的野望。你比我这个蝼蚁,更可笑!”
兽皇忽然感觉厌烦。
厌烦了戏耍这个人类,厌烦折磨她,厌烦了等待她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恐惧。
这样的人,就该在立刻、马上、无可争议地死去,然后所有的血肉和价值为他所用。
兽皇遍布头颅的眼瞳在一瞬间闭合又睁开,睁开的一瞬间,有三分之一的眼瞳瞬间爆裂开来。
秦如清看见兽皇自爆眼瞳的时候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兽皇这等实力的上古老怪物,能用到自残的手段,定是了不得的禁术,当即想后撤远离。
但已经来不及了。
空间瞬间静止,一只无形眼瞳在秦如清背后浮现。它无色透明,比月还巨大,悄无声息注视着秦如清,潮水一样的诡异蔓延。
秦如清的身体、表情、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定格。
这是一种无法躲避的绝对控制,控制的意义饱含时间与空间,她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
在秦如清混沌之力充沛的时候,还有希望用规则之力化解,如今,就只能被抓了。
钢铁一样的兽爪钳住了秦如清,那是兽皇八只手中形似鹰爪的一只。
鹰爪似钩,每一根爪尖都有神兵的锐度。它完全钳住秦如清,只露出一颗头颅,显出秦如清涨得青紫的面色。
秦如清莫名很平静,从身体里溢出的,自主燃烧的鲜
() 红的火,执着地燃烧着鹰爪。因为兽皇的巨大,倒像举在天幕中的一盏灯。
兽皇虚虚喘着气,以他如今受伤的状态,用虚空之眼,消耗自然不小。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看着秦如清,露出诡异贪婪的笑。
转身,又恍悟似的想起了什么,剩下的手将躺在旁边,暂时还未恢复战力的那几个人族蝼蚁捏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在捏的过程中不小心掉了下去。兽皇的一只眼瞳扫了一眼,发现那人的气息在蝼蚁中都显得渺小,灵力孱弱,只怕打斗掀起的气浪都能将她杀死,遂不再关注。
兽皇将那些人类捏到秦如清眼前给她看,充满恶意地说:“瞧,这就是你耗费罗盘之力救下的蝼蚁。他们是如此无用,空耗宝物,却也难逃一死。”
秦如清被鹰爪锁着喉咙,闭着眼睛,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气息都没有。
这正是兽皇想要的。
他就是要她闭嘴,失声,挣扎在生死边缘,再抽不出一点心神来吵闹叫嚣。
兽皇垂头看了眼自己胸膛的大洞,即便到了此刻,那个人类依然控制着规则之力,不叫他血肉修复。
嗬。
兽皇伸手召来因为天星山坍塌而滚落到四方的青铜像,不知施了什么秘法,青铜像空洞的眼眶亮起,血阵重新启动。
只是收集上来的鲜血寥寥,显然,那头的大战已经到了尾声。
不管是人还是兽,血都流干了。
兽皇却觉得无所谓,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替代。
将秦如清丢在血阵中,密密麻麻的血线像找到了源头,血蛭一样纷纷钻入秦如清体内,又钻出。
秦如清的身体被无数血线贯穿,以一种屈辱的,四肢大开的姿势,悬吊在青铜像的阵法中心。
她的背后是一轮巨大的血月,她悬吊在血月中心,是被恶魔掌控,觊觎血肉的偶。
阵法启动,汲取她的血脉力量,开始汩汩运转。
兽皇似乎都能想象到这力量是多么甘美,足以修复他的伤口,让他获取新生。
想了想,他将剩下的人族也丢进了血阵。
“你们这群蝼蚁,虽然孱弱,血脉力量倒不薄。她既然救了你们,你们就跟她一起死吧。”这些人,当是此代人族的少年天骄,万里挑一的存在,正好化为血料,供给他的新躯体。
唐子凤无力地躺在血阵中,痛苦地看着阵中心的秦如清逐渐失去气息。
红润与鲜活不再,妆点她的力量被窃取。
她的光华正在泯灭。
唐子凤向秦如清爬去。他不能忍受她在他面前受此折辱。
可总有东西阻止他前进。这一刻,唐子凤恨自己的弱小。
他恨自己为什么选了器道,恨自己以前为什么只想着将她托举,却在此时此刻无能为力。
器道,器……唐子凤眸中泛起最后一丝光。
他没有一丝犹豫,在这一刻,切断了自己与本命
钟器的联系。
他并拢指尖,口中不停地咳出鲜血,可他浑然不理,将一束神异的光芒打入秦如清体内。
“力量。清清,你还有力量。你不会倒下,你还有,我……”他仰望她,仰望血阵中悬吊如木偶的秦如清。
启荣震惊地看着唐子凤:“唐大哥,你在做什么!”
器修自毁本命器,尤其唐大哥走的还是人器合一的路线,此举无异于自杀。
“他做得没错,混沌能合万物,能与任何道统相融。此举,或者真可以救她一把。”
第五翎羽复杂地看向秦如清,脑中不由自主地、无数次响起她欢快的声音,“你只是个变态而已。”“光暗两面,皆是自己。”
第五翎羽笑了,莫名摇了摇头,嘴角挂了一丝自嘲地笑。他一指点在心脏的位置,面色狰狞一瞬,又松开。
有跟秦如清同源的力量开始缓慢离开他的身体,流向秦如清。
“本来就是你的。还给你。”呓语般的声音,没有人能听见。
风明月明白过来,在一瞬间下定决心:“所有人,我们这条命都是统领救的。现在统领需要我们!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银色剑气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就已经干脆利落划过手腕。
陆薇自不用说,早在秦如清被血线贯穿的时候,就一直在用药气维持她的生机,如今早已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启荣看着秦如清的方向,忽而一屁股坐下。他说出了一直藏在他心中藏了很久的话:
“妹妹,小时候你哄我喝的鸡汤,加了东西吧……”
“我一直借了你的光。我知道的……”
秦启荣闭上眼睛,无力倒下身体。
最后,血阵的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力量献给了秦如清。哪怕石沉大海,哪怕杯水车薪,也在所不惜。
兽皇正忙着吸收秦如清的血脉力量,他不是没察觉血阵中那些孱弱蝼蚁的小动作,只是不想理会而已。
人类就是愚蠢。血阵中的一切力量都会为他所用,献上所有,给那个人类,难道事情就能有转机了吗?
不过死得更快而已。
血阵不远处,唯一一个逃脱的人,只有芮禾花。
芮禾花自认自己胆小,怕死,贪生,自私。她早该走的,在用幸运脱困的时候就该远远跑掉的,可不知有什么力量,像钉子一样将她钉在原地。
她看着血阵的方向,看着被悬吊的统领,看着血阵中纷纷献祭的其他伙伴,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她忽而朝血阵跪倒,泪流满面地大喊:
“统领、统领!我愿献上我所有的幸运——求你别死啊!!!”
芮花家主最终也倒了下来,躺在一地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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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清并非失去了知觉。她对外界有模糊的感知。
她知道兽皇将她用秘法封禁,血阵重新开启,她的同伴也被扔了进来,全部化为兽皇的养料。
她也知道她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当她被血线贯穿的时候(),她身体最本源的力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像逸散的气,被抽调着,流向污秽的尽头。
在这样的时刻,她还是在想着那个问题:还有什么力量,可以为她所用?
可想着想着,秦如清就觉得疲惫。想就这样顺势睡过去。
从大战开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无时无刻不想睡过去,只是一直没有办法。她不能。
如今,所有的力量已经耗尽,她失去了作战的能力,也就不能怪她不努力不挣扎,就此趟平了吧?
秦如清无声地笑了笑,感觉身体发冷。
原来血液流干的感受,就像赤/身/裸/体躺在冰天雪地里,是锥心刺骨的冷。
秦如清觉得自己就要睡过去了,睡过去的时候,她还想,这样也挺好的。
可就在最后一刻,她听到了一声喊叫,“清清,你还有力量,你还有……”
嗯?秦如清一怔,勉强停住下坠。眼前骤然一亮,出现一道白光,白光将她拉进一个世界。
她眨眨眼睛,光芒尽头站着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
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对她叉腰,冷嘲地一笑。
“你个怂蛋。”
秦如清一怔,连冷都忘了。
“我都没被打倒,你都那么强了,却就这样倒下了。”
“你忘了当初是谁说的吗——世界给我以痛,我要回报以嘲笑!不是回报以歌,是回报以嘲笑、以蔑视!谁搞你,你就搞回去!你爸搞你,你就好好当个‘大孝女’,你的敌人搞你,你就痛击他们,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如今,这样的丑东西搞你,你怎么就这样倒下了呢!”
秦如清却觉得很委屈,她为自己辩解:“因为我没有力量了。”
那熟悉的白光少女忽然笑了,竟然笑容也很熟悉。
“谁说没有力量?你忘了吗,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力量。”
白光少女笑着走进她,拥抱她,与她融为一体。
她轻声说:“醒来吧。他们都在等你。”
秦如清忽而睁开眼睛。
阴沉暗红的天幕,高高俯视她,宛如厉鬼的六座青铜像,纠缠如蛛网的血线……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血线贯穿了她所有的血管经脉。力量传输已经停止了,因为,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一丝力量。
秦如清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旁边,同伴虽然气息薄弱,但尚有生机——兽皇先抽调的她的血脉之力。
秦如清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兽皇正在消化从秦如清那儿L吸收来的力量,被审判之箭贯穿的大洞正在缓慢愈合。
力量。
秦如清忽而感觉,天地万物都寂静下来。曾几何时,她曾正式向道祖请教过混沌的力量。
那时,道祖给她上了青莲道统的第一课。也是唯一一课。
() ……
跪在幻境中的少女自嘲地拽拽自己的衣袖,“外头都说我是您的传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传人有多水。我,我连咱这道统的功法是什么都不知道哇~”
青衣女子宽和地注视她:“混沌一途,并无功法。”
少女抹了把面,无奈撇撇嘴,“那到时候大战,我就抡着道体,直接上去跟兽族对轰吗——这倒是挺符合我的风格。”
青衣女子还是说无妨,“混沌道途只有一点道义。你我如今相见,便在此时此地,为你授这第一课,也是唯一一课。”
“混沌,乃本源,乃最初。”
“万物起源于混沌。”
“你无需过多在意道体。因为整个世界,为你所用。”
整个世界,为你所用。
耳畔是道祖慈悲的声音,秦如清缓慢抬头,感觉天地万物,在此刻清晰起来。
视线中是一片混沌粘稠的暗色,唯有一缕光团,是兽界的月。
但秦如清知道,那不过是幻象。
是此方天地受兽皇影响,被遮蔽了真实。
秦如清忽而伸出手,伸向天空,束缚她的血线寸寸断裂。
细白的手缓慢勾勒月亮的形状,像是轻抚。忽而,手指旋动,狠狠一握。
天幕在这一瞬竟然出现褶皱,像被她揪起。
“假的,终归是假的。”清淡的女声,映衬秦如清平静的面色。
她周身溢出盛大的火,纤细的手像掌控一切的神明,于虚空往下,狠狠一拽!
虚幻的幕布被拉下,露出遮蔽的真实。
原是一场漫天大雨。
雨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大雨浇到秦如清脸上,洗去了她脸上的血色。她从火中踏出,步步向前,像浴火重生的凤,在此刻,走向她的新生。
“我可以输,可以忍受失败。”
“我可以输在任何一刻。但不能是此刻。”
刀锋一样的视线刺向兽皇,在兽皇用无数眼瞳注视的,极度震惊的目光下,秦如清轻描淡写,伸手一拉。
“我的力量,回来。”
兽皇惊恐地发现,被他吸收入体的血脉力量,竟真的有返回的征兆。
不,是已经在返回。
兽皇看着秦如清,当机立断——杀了她!
她是一切异端的源头,只要杀了她,一切都能步入正轨!
秦如清平静地看着兽皇,指尖相扣,结了个印。
只有一印。
“混沌术:万物生。”
不是之前的空间领域,而是真正的,万物生。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
比太阳还璀璨的光源从秦如清指尖迸射而出,覆盖万物,包括兽皇。
兽皇看到了荒诞的一幕,天星山周围所有的植物生物竟然朝秦如清的方向低下头颅,给她献上力量,宛如朝贡。
而他的力量、也在流逝
!
兽皇用尽全力,瞬间召回青铜像,秘术启动,与秦如清形成光暗对立的拉锯之势。
“人族自诩光明正义,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这样摄取万物之力,你与我,又有何区别?!”
兽皇惊恐地大叫,他第一次发现他小看了这个人类。
秦如清漠然注视着兽皇,在盛大的光火中拉出一支箭。兽皇认得那只箭,之前将自己胸口贯穿,到现在都没愈合的箭!
“区别在于,我不是一味索取。”秦如清挽弓,轻声开口。
“区别在于,我没有你贪婪。”
“区别在于,我,比你强。”
箭出。直指兽皇的眼睛。
此时此刻,兽皇有只有一个正确选择:放弃力量的拉锯,让秦如清吸走,用全部心神抵御这支带着他自己本源气息的箭。
兽皇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但他迟了一秒。
这一秒,迟在他对力量的不舍。
归墟千年的蛰伏,一朝脱困,压上全部的筹码,只为谋一场新生。
他怎能放弃!
也正是因为这一秒迟疑,让他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带着啸声的箭,在兽皇放弃拉锯,准备转身抵挡时,一箭射穿了他的头颅。
他头颅中最大的那颗眼睛,被贯穿而过,至此,万物终止。兽皇的身体开始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消憋下去。
他所信奉的巨大,在他剩余眼睛的注视下,清晰地消散。
他开始变得孱弱,瘫软地倾倒下去,倒在秦如清面前,最后被她一手桎梏住咽喉。
兽皇的眼球,一颗一颗,如光珠一样熄灭。
只剩最后一颗,执着地盯着秦如清。
秦如清漠然平静地看着,开口:
“你不懂你为何会输?”
“你当然不懂。因为你总是向后看。”
“你缅怀过去的强大,用尽所有,想复刻过去。”
“你仰望高峰,殊不知,所有的高峰皆在前路。”
那颗仅剩的眼珠,在秦如清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猛然睁大,眼白与红瞳,森然分明。它不甘地看着秦如清,最终光芒暗淡下去,直至熄灭。
同一时刻,秦如清收拢手指。
她仿佛看见无数先贤的英魂出现,用光阴,用血泪,铺就了一条森白的路。
她走在路上,看着这漫长的道路没有尽头,只有数不尽的白骨与血泪之花。
她奔跑,跌倒,又重新站起。
直到太阳出现,光芒普照大地。
她看到自己手中出现了一柄剑,剑尖直指向前。
她将剑高举,身后是千军万马。
她一剑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