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1 / 2)

世家公子不少,扬名的少年侠客亦有。

似谢惊尘这般放着家中好好的路不走,隐姓埋名独自在江湖闯荡的,着实只有这么一个。

知晓了谢惊尘便是谢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便都是此事。谁人不知谢濯的名头,连带着原先那桩改换过的婚事也被人再度翻出来,作为这反骨又张扬的谢公子履历上又一桩事。

尹萝可是许了萧玄舟的。

萧家是后起之秀,萧玄舟的名头却也响亮。同尹家联姻有人说其攀高结贵,然而天资出众不假,萧家单薄亦非等闲之辈,掖云天上新一代唯其首位,性子温文尔雅,多是叹惋这桩婚事不匹配。

时至今日,说起萧玄舟总忘不了提一嘴他那病恹恹又骄横的未婚妻。

这说着说着……

谢濯怎么往尹家送聘礼了啊?

光明正大抢人未婚妻吗!

况且这还是退过的婚事,尹家二小姐究竟有何本领?

“最难做的该是萧玄舟吧?谢濯这么做,不是明晃晃打萧玄舟的脸?”

“啧啧,这大家公子做事就是霸道。”

“谢家自诩家风清正,谢大公子公然夺人未婚妻,名声都要被他一人败坏了。”

“我看呐,说不定是有什么外人不知的内情,萧家那边还没反应呢!”

“莫不是那尹二小姐觉得谢家门楣更高,有意去找了谢濯?”

“这话说得可真是偏颇,尹二小姐名声再不好,难道是有人拿刀架在谢濯脖子上、逼着他送的聘礼不成?送也就罢了,七十七车,从关岭东城门浩浩荡荡地排了长街,这是要让全天下看清他的心思。照我说,尹二小姐自有过人之处,我等隔着山高水远地胡乱猜测,能晓得什么?”

七十七车便是走过也需要些功夫,长街上行人皆看得清楚。在尹家门口停驻,毫不掩饰地表明来意,左右街坊都听得真真的。

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又飞回绥游。

谢惊尘的聘礼阵仗那般大,并非全由绥游出,大部分是他名下的矿脉、产业、早些年同裴怀慎一起在外经营的种种。故而谢家没能第一时间拦住他,反倒被他架在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这桩亲事若不承认,便是比今日更叫人笑话的事了。

“荒唐!”

谢家家主一掌拍在桌面,力道之大,随着少见高声的呵斥一同传了出来,不必动用灵力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谢蕴整张脸都白了,望一眼谢瀛,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并排往外走,俱有些神思不属。

上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兄长离家时。

“兄长行事真是……”

谢瀛掩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颇有些小大人的意味,“这不是明摆着逼父亲做选择吗?——‘既然家主不愿与我相谈,我自去下聘’。婚事不成,岂不是也否决了兄长谢家大公子的身份?兄长怎能如此不管不顾!”

谢蕴深知事情轻重,但并不完全赞同谢瀛的说法:“那日兄长让你我带话……父亲确实不愿相见。兄长都将尹二小姐带回绥游数日,总不能让她便那么不明不白地待着吧?”

谢瀛憋了又憋,压着嗓子却压不住不平:“你和兄长都被那尹二小姐下了蛊了,这般偏向她!”

谢蕴这下也生气了:“事情非要合你的心意才成吗?”

兄妹两人互相说服不了,不欢而散。

外界沸沸扬扬,宅院内一派清净。

尹萝对聘礼的事一无所知,昨晚遛弯消食发觉这宅子连个名字都没有,谢惊尘让她取,想了好几l个都不满意。

惊尘这两个字不好对,整座宅院又特别地雅趣。

她这会儿正在桌前翻书。

谢惊尘见她愁眉苦脸,道:“一个名字,不必这么费神。”

潺湲……嗯,这名字也不行。

尹萝把书籍展开搭在脸上,仰天长叹:“好难——”

谢惊尘将书拿下来:“你原先的院子不是叫梧桐苑么?就取这个。”

尹萝侧目:“就这样?”

“嗯。”

凤栖梧桐的寓意,勉强得当。

“只是,这就和‘惊尘’不对仗了。”

尹萝道。

谢惊尘道:“惊尘琴很满意。”

话音方落,琴身上再次散出白光。

同初次相见比较,这光芒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尹萝盯了惊尘琴片刻,伸手,勾了下琴弦。

不算有美感的短促琴音。

谢惊尘神色未动:“起手不对。”

尹萝还盯着他身上各处的反应,想看看这个“共感”究竟是怎么个对应法,闻言抬起眼:

真要学琴?

谢惊尘将她抱到自己身前,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沿着她微微蜷曲的手往前,依次展开她的指节,轻轻落在琴身上:

“我们从《尘间乐》学起。”

他带着她勾了下琴弦,分明是差不多的动作,音色却全然不同了。

藏着热度的呼吸自耳尖悠悠洒下来,宛如无形的手拂过。

尹萝提出异议:“想学《浮光调》。”

谢惊尘五指修长,掌心宽阔,将尹萝的手腕至手背这段包裹着,她完全放松都不会有任何的松散偏移,稳稳当当被他握着。

“《浮光调》太难。”

谢惊尘垂眸看她,“不适合入门。”

这个角度,她仿佛陷落在他怀中,一举一动都能被他及时感知,呼吸、目光、心跳都在尺寸之间。

谢惊尘微微移开眼,循着适才的方式,调整了她的手势,下移,勾勒另一根琴弦。

不出五下便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