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看着她低头认真系带,总算眉目舒展,饶有兴趣地开口:“幼安,娘收留的那姑娘不安分爬床可是真的?你放火烧人还不允许下人扑灭可是真的?”
“……这也编的太离谱了。”
祁幼安默默抬起头,就看到她
() 娘亲一脸八卦,眼中闪烁着光芒,不禁扶额,“那是个敌国来的奸细,太危险了我不得不杀她。”
真相远不及下人口中‘大小姐对少夫人深情专一,不惜辣手摧花火烧爬床贱婢’来的刺激,宁芳觉得无趣,不咸不淡哦了声,就没了下文。
她的兴致缺缺写在脸上,祁幼安想忽视都难,“……娘亲,您不会信了吧?这几日我就在您眼皮子底下,哪来的床给那妖女爬?”
此言一出,宁芳顿时乐了,“……对,你卧室那张床可睡不下三个人。”
“咳咳……”祁幼安老脸一红,她却又自顾自道:“结契了?娘是不是快抱小孙女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那自然,不过抱孙女得等等,有了孙女娘亲就该不疼亲女儿了。”
“放屁,老娘何时不疼你了?”宁芳笑骂了声,上前使劲儿拧了拧她的耳朵,“倒是你个小兔崽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老娘被祁朝燕关在府里多久了?倒也不见你过来瞧瞧你老娘,听管家说骗我过来的主意也是你给他出的……”
宁芳越说越气,手下越来越用力,把祁幼安疼的嗷嗷叫,“娘亲,松开松开……我之前在养伤过不来啊,骗你来将军府也是因为怕妖女暗中伤你……”
“满嘴谎话老娘才不信……”
直到丫鬟取药回来,娘俩才消停下来,祁幼安捂着耳朵躲在墙角,清澈干净的眼睛微泛水光,看起来很是委屈可怜。
宁芳眼神稍有心虚,却没表现出来,反而十分硬气的走上前拉过她的手,然后把药搁在她手心,“回去好好表现,你现在分化成了乾元君,就要好好爱护兰儿。”
为了讨药,祁幼安牺牲太大了,没理由拒绝,她把药瓶握在掌心,临走时又可怜巴巴道:“娘亲,祁朝燕回府可能会罚我,您能不能出面拦着点儿?”
“你又犯什么事了?”
宁芳语调不自觉高高扬起,下一刻却又眉头紧皱地低恼道:“老娘知道了,本就不聪明,再打就更傻了。”
祁幼安:“……”
从芳兰院回来,祁幼安身上不止多了药,还多了一个精雕细琢锦盒。
里面装着一枚精美华贵的金簪,是宁芳前段时间特意让人去京城最好的金银玉器店里为宋泽兰定做的,让祁幼安以自己的名义送出去讨媳妇儿欢心。
一来是因为宋泽兰救了祁幼安一命她万分感激,二来,她觉得祁幼安这个榆木脑袋不会讨坤泽君开心,须得自己潜移默化地教……
祁幼安不傻,多多少少也能够领悟到她的一番苦心,第一时间就把锦盒递到宋泽兰手中,献似的说道:“媳妇儿,打开看看。”
“……你方才急着出去就是为了它吗?”
宋泽兰一眼就看出这是装首饰的盒子,眸里闪过一抹诧异,又不由地扬起唇角,“我
并非是十四五岁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安安你怎哄起我来?”
她嘴上这般说着,但能看出来她是很惊喜的,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加掩
饰,祁幼安轻咳了声,“赶紧打开看看吧,喜欢的话以后我再给你买。”
宋泽兰轻嗯了声,将盒子安稳放在怀里后才小心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一支并蒂花开金簪栩栩如生,点翠嵌珠浑然天成,俨然也是用了极大的心思。
饶是宋泽兰戴惯了素雅的簪钗,也一眼就喜欢了上了。她又细细端详了番,便将锦盒合上交给祁幼安,“很漂亮的簪子,不过有这一支便足矣了。这般华贵惹眼,我不常戴着出门的。”
祁幼安不情不愿接过,她知道自家媳妇儿的意思。
先前成亲的时候也买了不少簪子,但凡扎眼些的,她是一次也没见她媳妇儿戴过,眼下这支金簪也是同样的下场。
来到梳妆台前,祁幼安不情不愿打开妆匣,却犹豫着没有放进去。
她回头看着床上的宋泽兰,放软声音求道:“媳妇儿,不让它尘封妆奁好不好?戴给我看嘛……”
祁幼安拉长了语调,撒娇的模样让宋泽兰想起了她唤自己妻主的时候,几乎没敢迟疑太久,“好,明日便戴给你看,你先放梳妆台上吧。”
“谢谢媳妇儿。”
祁幼安立马欢快起来,把锦盒放好,就忙不迭上了床,在宋泽兰侧边跪坐,“媳妇儿,你转过去,我刚从娘亲那里讨了药,给你按按腰就不痛了。”
说着,她已经自顾自打开药瓶,将细腻温凉的药膏倒在了掌心,面上一派正经,嘴里喃喃有词:“祁氏按摩祖传手艺,保管媳妇儿明日就活蹦乱跳的。”
今晚的祁幼安实在太殷勤了,又是送簪,又是涂药按摩,倒也抵消了‘不知节制’的过错。
再听着她胡言乱语耍宝,宋泽兰更是忍俊不禁,“既是祖传手艺,那我便试试吧……”
……
许是秋雨连绵,雨下了三四日还没放晴,天空整日灰蒙蒙的。
除了闷在屋里看看书,几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虽有祁幼安一直陪着宋泽兰,但宁芳还是担心她会觉得烦闷,与几位夫人推牌九的时候将她也喊到了芳兰院。
宋泽兰对此一窍不通,但宁芳美名其曰让她帮忙凑个人数,她也不得不在牌桌上坐下。
好在她聪敏好学,陪玩三两局便已掌握了规则和技巧,加之手气也不错,输了两局后便开始赢钱了。
零零散散的银钱堆到跟前,她宠辱不惊,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温雅得体的笑,倒是让祁幼安得意忘形,连亲娘都嘲讽起来。
宁芳输了一上午,确实手气很背,但她的初衷是给儿媳解闷玩儿,故而听了也不觉气恼,只喊祁幼安过来给自己捏肩,力度适中恰好缓解的酸痛让她舒服的直眯眼睛。
婆媳俩一个赢钱,一个似在消遣,对面的柳娇娇很是看不过眼,她今日的手气也不怎么样,跟着输了不少钱。
眼瞧着这局手中抓的还是烂牌,她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逮着大家低头看牌的机会,便将手里牌全部撂到了桌中间。
她本人则像是死猪
不怕开水烫般往椅背后一躺,厚着脸皮懒散道:“不玩了,手疼,我可没宁芳这般好福气,能有小将军鞍前马后伺候着。”
柳娇娇说不玩了,宋泽兰就准备放下自己的牌,她不知柳娇娇在耍无赖,宁芳和另外两位夫人却是知道的。
宁芳眼疾手快伸手拦住她,另两位夫人则是一人去拉柳娇娇起来,一人拍着桌子情绪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在了柳娇娇脸上,“柳娇娇,你也忒不要脸了,赶快把牌捡起来,不然老娘活撕了你……”
“就是就是,可别让咱们的小宋大夫看笑话了……”
两人一唱一和,又将纸牌硬生生塞回柳娇娇手中,柳娇娇气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不出所料又输了一局。
她再次懒洋洋往椅背上靠去,艳红的指甲轻叩桌面,不急着从荷包里拿银子出来,反而向宁芳递了个莫名其妙的笑容。
宁芳白了她一眼,很快又想到柳娇娇这人口无遮拦满肚子坏水,连忙警告道:“愿赌服输,痛快点儿拿钱出来,再磨磨唧唧老娘就让人把你丢出去,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柳娇娇是什么德行。”
恐柳娇娇不信,她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别不信,老娘真做得出来,当着我面儿昧我儿媳的银钱,饶了你本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在座皆是与宁芳同辈分的夫人,且皆是性情中人,作为晚辈的宋泽兰断然不会自找麻烦掺和进去。
可偏偏柳娇娇老奸巨猾,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好说话的,被宁芳怼了就瞄上了她,“我说宋大夫啊,你就不能让让柳姨吗?柳姨现在赢点儿钱,以后不还是你的吗?你想想,你妻主的分化礼,你孩儿的满月酒百日宴等等,凭着柳姨与你婆婆的交情,还能缺席不成?你让柳姨坐庄,到时候柳姨给你送大礼……”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画大饼,宋泽兰有耐心听她忽悠,脾气暴躁的宁芳可没有,没好气道:“你可真心不害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家还两个呢,依你这么说,今天不把你肚兜留下来,我们还亏了呢。”
柳娇娇一噎,没话说了,看热闹的两位夫人笑的花枝乱颤,“好妹妹若是连肚兜都不剩了,姐姐这里倒是有一条多余的帕子……”
“帕子哪里遮掩得……”
她们愈加肆意玩笑,宋泽兰抿着唇角,几乎要坐不住,好在祁幼安了解她,纵使她表现的淡然如常,也出声打断了她们,“柳姨您快把赵小乌喊回来,给她娶个夫人,说不定比我娘亲还先抱孙儿呢。让她一直跟在五皇女屁股后面,您头发白了都不一定能把送出去的礼金收回来。”
这些话祁幼安在得知赵小乌跟着五皇女去了前线的时候就想告诉柳娇娇,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再次委婉说道:“小乌是我好朋友,我断然不会害她。”
牌桌上顿时寂静下来,柳娇娇神色透着几分尴尬,沉默了会儿才讪讪说道:“家中有个探花郎,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儿?”
说完,她又愧疚地看了眼宁芳,宁芳满不
在意地摆摆手,“管不了就不管,这小兔崽子随口一提,你理她作甚?()”
说着,她又抬手给了祁幼安一巴掌,“给老娘麻溜滚出去,别影响老娘打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祁幼安虽是乖乖出去了,但气氛终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只打了两局便散场了。
宁芳送她们出来,宋泽兰跟在后面,只是她到了芳兰院外就止住脚步,看着祁幼安眼神关切,又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祁幼安唇角勾了勾,将她拉到僻静无人的角落,“媳妇儿,你是不是想问刚才的事?”
“嗯,”宋泽兰微蹙眉头,神色有几分疑惑,“方才娘似乎在怪你说错了话……这是为何?”
她语气微顿,缓缓又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小姐注定与五皇女有缘无分,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所言也不过是为了赵小姐日后少吃些苦头,一片好心,柳姨怎会是那般反应?”
而她的婆婆,又为了给柳姨出气,给了安安一巴掌,那清脆的声音响起,让她猝不及防,也心疼不已,她的安安未免也太冤了。
这般想着,宋泽兰温柔的眼眸里又溢出心疼,祁幼安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反而笑着将她抱进怀里,“媳妇儿,你是不是忘了只有你和我才知道梅清栎是坤泽君?即便赵小乌过分黏着梅清栎,她们也不会想到情爱这方面。”
宋泽兰一怔,瞬间就明了,“所以不是你说错话,是她们想多了?柳姨以为你在暗示她的女儿与五皇女走的太近,所以才觉得愧对将军府和娘,娘也不想柳姨难堪,才赶你出去?”
“对,赵柠溪明面儿上是梅清栎的人,她可能是说了什么话,让赵小乌她娘误以为赵小乌也投靠梅清栎了。”
祁幼安说罢,叹了口气,不等宋泽兰问她愁什么,她便又笑起来,“算了,不管她了。赵柠溪都利用她,我有什么好心疼她的?再说了,很早之前我就告诉她不要招惹梅清栎,她不听我的,吃苦头也是活该的。”
宋泽兰却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些许愤愤不平,浅笑着推开她,“赵小姐恋慕五皇女,自然不会听你的,换做是你,旁人要你与我断绝关系,你难道便会听从么?”
“死也不会!”
祁幼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见她准备离开也忙跟了上去。
两人刚回到院子里,小月就匆匆迎了上来,将一封信献宝似的交给宋泽兰,“少夫人,您的信,似乎是远房亲戚寄来的呢。”
信也是刚才送到的,门房小厮还没有离开,他拱了拱手恭敬回话:“奴才是猜的,那送信的不肯透露身份,把信交给奴才就走了,奴才听他讲的是官话,应当也是来自京都。”
“媳妇儿,你京城有亲戚吗?”
祁幼安有些诧异,她记得宋家子嗣不丰三代单传,自家岳父大人过世后便只剩下娘俩没人撑腰,才会被赵家赶到这边陲之地……怎会突然多出个亲戚来呢?
她觉得自己须得问清楚,造反之事已无回旋余地,若是亲戚,那一定得想方设法把
() 人家接过来妥善安置,免得遭受牵连。
宋泽兰微微摇头,接过信便朝房内走去,“打开看看就知道是谁了。”
“媳妇儿说的对,嘿嘿。”
回过神,祁幼安忙不迭跟进去,宋泽兰在窗边坐下,她也伸长了脑袋,惹得宋泽兰好笑又无奈,“你倒是自觉。”
她没有生气的意思,祁幼安自然不会离开了,嘿嘿一笑,干脆舒舒服服趴在她肩头,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冷香。
这些天宋泽兰一直没去医馆,身上清苦的草药气息已经寡淡的接近于无,纯粹的信香愈加地令祁幼安贪恋喜欢。
感受到她的心情,宋泽兰也唇角微扬,不紧不慢展开了信。
她垂下眼眸,习惯性去看最下面的落款,‘赵文娴’三个字让她手不禁一抖,下意识扭头去看祁幼安。
果然不出所料,小气鬼脸上已经没了笑……
祁幼安一目十行,咬着牙恨恨道:“她有病吧?来的正好,我弄死她!”
“……”
宋泽兰这才低头去看内容,信纸上短短几行字,简单明了写着要她瞒着小将军,去城外茅庐见面,故人有事相商。
……饱读诗书的赵文娴,竟是连避嫌都不懂么?
莫说祁幼安不高兴,她心底亦有几分不悦,这般行径易被误解有私情且不说,无辜如她,还得费心费力去哄惯爱拈酸吃醋的小气鬼开心。
兴许小气鬼还要胡搅蛮缠以此为借口罚她,想到这里,她才好了没两天的腰肢又隐隐酸痛起来。
不过片刻愣怔,脖颈上那双手便搂抱得愈发紧了,让她有些喘气困难,几乎是仓皇撕了手中信纸,“安安,你松开些,我与赵小姐能有什么好说的,她若是想等,且让她等着吧,我断然不会去的。”
“去,怎么不去?”
祁幼安闻言,倒是不趴在她肩头了,转身就去取置于兵器架上的红缨|枪,脸上带着冷然的笑,“这混蛋自己都送上门了,我若放过她,怕是老天都要看不过去了。”
她虽将矛头对准了赵文娴,但宋泽兰深知她秋后算账无论如何也会把自己牵扯上,暗自斟酌了一会儿才看着擦拭枪|尖的她开口:“安安,你且冷静些,她千里迢迢而来,必定有所图谋,绝非是为了我,我猜她应是在打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