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阿布娜介绍着:“祭祀是每个教区中最虔诚的信徒,也只有祭祀可以主导真正的、连接到神的仪式。”
秦孟:“但是他们从来没说过信仰星皇以外的神风险有多大?”
阿布娜冷笑:“星皇从不曾眷顾仿生人,我们又无力反抗帝国,连克隆人都肆无忌惮地压迫我们,这个时候无论有谁对我们伸手,我们都会握住的。”
秦孟感叹:“因为没得选择啊,也是,像我这种被定制以后带回家,然后跟着主人学会黑客技术,等他死后就获得自由的仿生人还是少数。”
阿布娜:“你的主人?”
秦孟:“一个隐世的超级黑客,老牛了,还是个很有钱的宅男,除了让我给他做饭洗衣服,时不时陪陪聊,也没什么别的。”
阿布娜不敢置信:“他没对你做别的吗?”
秦孟:“头发都白了的人,还能做什么?”
阿布娜听到这,懂了:“原来是不行了啊,也是,我以前也遇到过那种不行到要吃药的老客人,还特别喜欢让我叫爸爸。”
秦孟:合着不行这个病就算是星际时代的老男人也跑不掉啊,话说都一把年纪了还要点娱乐型仿生人,这群人是【哔】入脑到无药可救了吗?
车辆一直行驶到一处下城区的酒吧,和中城区那些租陪游、让服务生给客人端酒、没有明着卖的酒吧不同,这处酒吧存在的意义,便是让人寻欢作乐。
秦孟跟在阿布娜身后,踩着阶梯一步一步走入地下,封闭空间中浑浊的空气涌来。
有人站在监控后,看到镜头中的少年微微蹙眉,似是感到不适应,不由得嗤笑一声:“真是娇贵。”
“私人订制款是最有可能获得幸福的仿生人,因为他们的主人总会对他们倾注太多情感,教授他们知识,用自己的积蓄给他们改基因编码,他们如果能拥有灵魂,那灵魂也是仿生人中最清澈的。”
“我们还不能确定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说不定他是政府那边派过来的奸细。”
“试探一群连天基武器都没有的仿生人吗?如果我们被暴露在阳光之下,会立刻被当做蚂蚁捏死,我们没有被试探的价值。”
有人问:“欧兰,你觉得他可信吗?”
一名清隽男子托着一杯酒,他与那个自称萨莫的少年一样是黑发白肤,是偏亚裔的样貌,只一双眼睛是很媚的狐狸眼,他淡淡道:“等他来了以后,我们先看看他的骨头。”
说话的几人都很年轻,因为仿生人没有活到老的,欧兰起身走了出去,一路到台上,按住话筒,开始唱一首词语浪荡的歌曲。
阿布娜为秦孟点了一杯酒,让他现在吧台上等着,欧兰的出场吸引了他的目光,不过听到歌词后,秦孟就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说星际时代有什么让他不适应的话,就是未来人在很多方面都太开放了,让21世纪的老人家适应不来,比如说上个星舰,要是不把自己掩盖起来的话,指不定就有人
来搭讪,问要不要趁着旅程漫长,咱们去全息星网的恋爱都市里开房间来一发。
秦孟偏偏又长得好,搞得他有时候都不太愿意坐公共交通。
在那狐狸眼青年唱完一首歌后,他突然对着秦孟招了招手,又对话筒示意。
秦孟指了指自己,对方点头。
仿生人的酒吧里,表演者邀请客人上台互动是常有的,都是出来玩的,仿生人酒吧会提供各种玩的方式,秦孟却从青年的动作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来吧,向我们展示你,娱乐型。
秦孟大大方方小跑上台,看了眼台上不知何时放好的钢管,心说你让我跳我就跳,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笑了一下,走到点歌的仪器旁搜索起来。
欧兰看着他没有说话,而台下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们看到秦孟上台时,已经纷纷吹起口哨来。
秦孟在古典乐的页面找到了一首老歌,拉了出来,伴奏,即钢琴声随之响起。
他摘下口罩,保留了墨镜,微微仰头,嘴唇离话筒只有15公分。
“Mylover\'sgothumor(我的爱人风趣幽默)……”
精致的少年开口,却是很醇熟老练的唱腔,像是时光亲吻过的酒,让稚嫩的外表显出一份经历过风霜的年龄感。
时光在这一瞬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秦孟漫不经心地想起自己的22岁,彼时他完成了生长发育,带着一身太阳底下跑出来的小麦色皮肤,有一位田径领域的女性前辈曾开玩笑似得说“你像科索特拉沙漠玫瑰,在烈阳下盛开,与世隔绝,明明很美,却难以接近”。
在参加完一场比赛后,他被同样站在决赛赛场上的对手们拉去泡吧,他们什么酒都没喝,手握自带的白开水,在光线昏暗的吧台前听着一台古老收音机里传出的歌。
许是巧合,那场比赛中晋级到决赛的都是老将,一群人自然而然地谈起了对未来发展的考虑,比如退役后是做教练,还是去做体育赛事解说,又或者去考裁判证。
还有情感话题,有的人说起自己即将结婚,有的人才失恋,还有的孩子都生三四个了,秦孟插不上话,只安静听着。
还有一个前辈也不主动与谁搭话,他是gay,作为比雷德还早两年跑上世界舞台的拉丁美裔短跑名将,秦孟与他是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只知道这位前辈挺风流的。
直到秦孟18岁那年失去了家人,心态在抱着哆哆跳楼和活下去之间反复横跳,比赛成绩也下滑得厉害,一场跑了倒数第二的赛事结束,不经意间在离赛场1公里的街边见到那个前辈在街边喝酒流泪,秦孟好心递过去一包纸巾,对他笑了一下。
“快回家吧。”说完这句话,秦孟背着运动包匆匆离开。
他们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秦孟只把这件事当做自己人生中无足轻重的插曲。
然而随着收音机里放出《takemetochurch》,暧昧的酒香中,前辈静静看着
秦孟,秦孟似有所感,直白地看了回去,发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含着巧克力一样甜蜜而微苦的温柔沉静。
《takemetochurch》放完,泡吧的运动员们起身离开,前辈放缓脚步,走到队尾,也就是秦孟的身边。
“一起站在起跑线后很多次了,看到你越来越好,真为你高兴。”
秦孟下意识道谢:“谢谢。”
前辈轻声说:“如果我说我暗恋你许久,你会觉得被冒犯吗?”
那时秦孟只觉得突然,回想一下这位风流的大前辈好像有两年没有传过任何绯闻,心中生出讶异,却还是礼貌地回道:“不会,但我并没有恋爱的打算,抱歉。”
“是对我不来电吧?”前辈对他眨了眨眼,“谢谢你的回答。”
前辈语调真挚而柔和:“祝愿你能成为下一代时代的王者,我由衷期待着玫瑰在山巅绽放。”
那场比赛结束后,前辈宣布退役,他们再没有见过面,秦孟偶尔想起那件事,也只是无意义地感叹一句“原来我对同性的告白并不会觉得冒犯和恶心啊”,然后转头去打游戏,仿佛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取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于一心只想奔向巅峰的人来说,感情就像掠过身边的风,年轻人的故事当然可以用爱情做主体,但秦孟也可以选择用热血来书写自己的青春。
可惜玫瑰终究没有在山巅绽放,秦孟没有来得及赢下雷德成为新的短跑王者,也没有来得及去爱,如今他掉进神的棋局,只能在台上唱一首曾听过的歌。
但是那古老的歌曲啊,却依然如此动听。
宴会厅中,阿南塔身穿礼服,肩上的金色绶带在灯光之下反射着华丽的流光,他略有些失神,被身后的卢卡悄悄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正在与这颗星球的财务部长聊天。
他收回心神,整理思绪,开始应付眼前的高官,谈吐得体,不疾不徐,从容而优雅,看不出分毫走神过的痕迹。
欧兰此刻却只觉得,台上的少年必然从不缺乏爱。
有人走到他身边,赞叹:“他要是走入欢场,必定是无往而不利的王者,真想知道创造他的设计师是谁。”
对于仿生人来说,设计师便是他们的父母,哪怕那父母若是设计出一款畅销型号,说不定就会有上亿个孩子,而且仿生人设计师从不会爱自己的作品。
而萨莫不一样,他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他让那位不知名的设计师倾尽了一生的灵光。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仿生人。”欧兰眼中出现向往,又迅速被他自己按下,因为他已决心为了仿生人的尊严、未来付出一生,背负了如此沉重的愿望,他的灵魂永远不能轻盈而自由。
一曲毕,秦孟走到欧兰面前,摘下墨镜,伸手,没有说话,眸中有神采奕奕的光。
欧兰看到灯光落在萨莫的脸上,使睫毛下方出现一道厚重的阴影,使这惊艳的面孔在光影中更加立体,他缓缓握住对方的手。
“我是欧兰
。”
“萨莫。”秦孟打量着青年,想起来,“我认得你,你是两年前名气比奥芙拉还火的仿生人明星。”
欧兰垂眸望着他:“你比我更像一个明星。”
秦孟被逗笑了,“我就当你在夸赞我的设计师了。”
欧兰:“那么你的设计师是谁?”
秦孟理所当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他遗落在数据库中的一款设计,直到有人将我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