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淅淅沥沥地冲刷着地上殷红的血迹。

那些倒在血泊中,睁大着眼睛看着天空的尸体，仿佛还在向向阳控诉着他们的冤屈。

向阳就这样沉默地站在雨中，看着这一切。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

而造成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此时也站在身边,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为什么……”

向阳努力抑制住心头翻滚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这些只是一群普通人，对我造成不了一点威胁……为什么要杀他们！”

绿纹虫闻言，抬头看了向阳一眼，才慢吞吞地解释道：“呜……”（他们跟那群人是一伙的……）

“可这也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向阳突然拔高了音量,“清石城被公玉家掌握，里面的平民除了听从公玉家的命令做事，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在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说过，不要对这些不是御兽师的普通人出手，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呜……”

绿纹虫耷拉着脑袋,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件事，确实是它做的不对。

但……它也没想到，这些人类会朝它冲过来！

它都已经对他们龇牙咧嘴了，他们还要冲过来找死……

这也能怪它吗？

绿纹虫觉得自己很委屈。

可向阳现在还在气头上，它怎么说都是错的，所以绿纹虫干脆不再开口,任由向阳训斥。

但它这幅模样落在向阳眼里，就是不愿意认错、不服气，甚至连辩解都懒得辩解。

向阳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愤怒，转头对跟着他的周术说：“走吧，去会会那个公玉慈。”

“让其他人来这里将这些尸骨收敛了,找得到家人的就交给家人安葬，找不到的就火化埋了。”

“对了，记得给予这些人的亲属一些补偿。”

周术应了声好，便带人离开了。

至于绿纹虫，向阳全程都没有再和它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让它帮自己做任何事。

而是将一切都交给了周术和跟来保护他的那些御兽师去做。

这让绿纹虫十分受伤，觉得向阳不信任自己了。

于是，等向阳处理完公玉家的事之后，一人一虫再次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同时，一场长达数月的冷战，也在两方都不愿意退让的僵持中爆发。

……

周历31年末。

因为身体原因，向阳结束了自己长达一年的视察，跟绿纹虫一起返回了无上京。

或许是以前受伤过多，又或许是这一年里帮绿纹虫承伤过多的原因，向阳刚回到无上京，就病倒了。

哪怕周修齐帮他找来了整个王都最好的大医，也不见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最后，还是他的

老师，也就是大周国的现任大祭司夏一鸣来看过他之后，才稍微缓和了他的情况。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让那只小虫子频繁进化……你的身体是扛不住这种消耗的。”

“为什么不听话呢？”

夏一鸣坐在向阳的床边，用手把他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了那爬满青紫色纹路的脖子。

“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到脖子了，再这样下去……你可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向阳当然知道，现在使用进化之力，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在拿命去换力量。

但他也没有办法。

因为……

“人这一生……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我也没有办法啊，老师……”

夏一鸣盯着向阳苍白的脸看了半晌，最后将放在向阳额头上的手缓缓下移，挪到了向阳那被契约纹印爬满了的脖子上。

“我要出去处理点私事，大概半个月就回来。”

在向阳看不见的视角里，金色的火焰自夏一鸣的指尖燃起，并慢慢地沿着向阳脖子上的纹路往下蔓延。

“这段时间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祭司殿里养病，不要到处乱跑。”

随着金色的火焰渐渐隐没在向阳的皮肤之下，原本已经爬到向阳脖子上的青紫色纹路立刻像是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缩回到了它该待的位置。

向阳呻|吟了一声，顿时感觉身上那股仿佛要将他撕碎的痛楚消失了大半。

夏一鸣见状，便将放在向阳脖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不过半途，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又把手放到了向阳的额头上。

“老……老师？”

向阳先是带着疑惑地喊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蹭了蹭夏一鸣的掌心。

对方温凉的体温让仍处于低烧中的他感到很舒服，于是向阳情不禁地又往夏一鸣那边靠了靠。

或许是自己的原则一次又一次被对方打破，明明很讨厌和人类有身体接触的夏一鸣，此刻却没有阻止向阳往自己身上靠的行为。

他看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向阳，到底还是生出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恻隐之心。

“等我回来……”

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夏一鸣自己都很惊讶，但他还是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对靠着他的向阳许下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承诺。

“我会想办法帮你减轻身体的负担……所以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再使用进化之力了。”

“嗯……”

向阳乖顺地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已经将夏一鸣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记在心里就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