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又爷爷说的呀,他是我们族里的祭司,大家都很听他的话。”
“祭司……”
步行在古老的山道上,云苓很容易地联想到了原始社会。那时候的人类常以神灵的行动解释自然现象,通过祭祀以求神灵的庇护和指令,其中主持仪式的祭司不一定是信仰最虔诚的,但一定是最能“解释”神明旨意的。
这不禁令他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鹤观能被外界判定为无人岛,不会就是阿瑠所在的部族被祭司忽悠瘸了吧?可阿瑠又明知他是“外面来的小弟弟”。
跟在男孩身后的小豆丁踢走了脚边的石子,被逐渐勾起的好奇心促使他紧盯那顶草帽,望眼欲穿。
而男孩也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好奇,一路上介绍了不少鹤观人的生活方式,比如他们靠名为「木簧笛」的乐器在大雾中确认彼此的方位,比如岛上曾有种名叫「鹈猿兽」的生物,既温顺又好吃……
“到了!你们瞧,那就是「栖木」。”
阿瑠远远地指向前方一棵高大的枯木,它虽片叶不生,但枝干的裂隙中隐隐有雷光攒动,是白雾中一抹难得的异色。
“大人中有种说法,叫「万事皆三」,所以供奉也分三步。”
站在本族圣树旁的男孩将手放在了距离枝干足足一尺的位置,不论手脚都没有与栖木产生过实际接触。
“第一步,触碰栖木;第二步,找到从栖木中飞出的羽毛;第三步,把羽毛放回栖木。是不是听着就特别简单?”
云苓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嘀咕,把大象装进冰箱也是三步,打开冰箱门,把大象装进去,关上冰箱门,所以到底该怎么把大象装进冰箱?
当枯木裂隙中的雷光化作羽毛逃逸,他的吐槽即刻照进了现实——在一望无际的雾海中寻找一片羽毛,难度无异于从黄金屋捞起一枚特定编号的摩拉。
好在阿瑠对雷元素的感知相当敏锐,每次都能精准定位羽毛的位置。
望着他在山间灵活穿梭的身形,全当气氛组的小豆丁摸摸下巴。
只要不无欲无求,阿瑠这种天生的元素力亲和者得到神之眼就
() 是早晚的事,未来不管是待在这座封闭的岛屿,还是前往外界,都前途无量呀。
“明明阿瑠自己就是找羽毛的高手,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请我们供奉栖木?”找回九片羽毛,历经三次供奉后,云苓终于在长出枝叶的栖木下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因为以前我在祭典前做过各种事,但效果都不太好啦……说起来,你们寻找高浓度的雷元素做什么?”
由于主动找雷劈这种事听起来过于惊世骇俗,云苓只说是为了观测。
“那绝对没问题!如果祭典能顺利进行,大家一定都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在阿瑠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茂知祭场。
作为整个部族最为重视的场地,这座祭场到处充斥着原始的神秘感:礼敬神明的鱼脂白烛摆满高台,绘有图腾的石门如同一只张开巨翅的大鹫,也让云苓想起了前世宗教画上的圣母头冠。
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待见外乡人,面对他们的到来,祭场中穿着与阿瑠一个风格的人们皆不予理睬,都在各说各话。
“你们这儿祭祀祭的是什么,都不摆点瓜果蔬菜吗?”
没有存在感的小豆丁大摇大摆地走进人群,视察一大圈后,发现此地的祭典不像璃月那样,一张长条桌子上摆满贡品,只有几l个花纹奇怪的罐子孤零零地放在角落。
阿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地坐在了石门旁。
“雾海外的孩子都穿你这样的衣服吗?”
头戴草帽,衣着古朴到有些老旧的男孩歪着脑袋,两手放在膝盖上,看向进入鹤观后被好几l件精致小衣服裹成粽子的小豆丁,目光流露出少有的不成熟的羡慕。
“抱歉,从前外面来的都是大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么小的孩子了。”
云苓解答了他的疑问,同时不解为什么一个小孩说话老气横秋的,反问他几l岁了。
“大概,嗯,几l千岁吧?”
“啊??”
“具体记不清了,反正我们这儿打一次雷,就算一岁。”
云苓掰扯两下手指头,想想稻妻这破地天天打雷,几l千岁倒也合理。
“这种纪年方式,是因为岛上看不见太阳吗?”
“我不知道。”阿瑠摇了摇头,托起下巴,“左世姐姐说,以前有外面的人到过我们的岛上,他告诉左世姐姐,他是从海的另一头来的,那里没有雾气,低头看是绿色的草地,抬头看是金色的太阳和蓝色的天空,所以左世姐姐很想离开鹤观,想去雾海外的世界看看,还问我想不想一起离开。可我是祭司家的孩子嘛,我有责任留在这里。”
大大的草帽从他头顶滑落,他抬头仰望着被大雾隔绝的天空。
“可我还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天是不是蓝色的?”
偌大的祭场上,三三两两的人群自顾自地谈论着祭典的进程,无人在意的角落,两个小小的影子并排而坐。周遭与他们无关的喧嚣一层层剥离,厚厚的速写本摊在膝上,其中一
个翻动、指点着本子上的什么,另一个嘴巴张得大大的,难掩惊讶与欣喜的神色。
“堆满雪的大山,用方块石头建成的大房子,像蘑菇一样搭在石头上的小房子,还有比房子还大的船……这些都是你画的吗?画得真好看。”
搓着如今的小短手,云苓有些心虚。不过在阿瑠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在最新一页歪歪扭扭地画下了身旁这座造型别致的石门,并在他和希尔的Q版大头旁添上了一个头戴大草帽的小人。
“想守护家乡固然好,但这完全不妨碍你出门逛逛呀。要是能征得大人的同意,你可以来璃月找我玩,我一定带你吃遍璃月港的小吃街。”
“好呀,如果有机会的话……”
男孩紫黑色的眼眸眨动,一张一合间,速写本上繁华的城市在心底拓印,他最终看向了祭场中心那座缺少贡品的祭台。
礼敬神明的白烛之上,金红色的火光照亮器皿,见证宿命的白烛之下,蜡泪一滴两滴缓缓流落。
云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几l个陶罐、一盏空空如也的金杯,再扭头看向阿瑠时,后者深吸一口气,一转刚刚轻快的语调:“祭典快要开始了,现场不欢迎你们这些外面来的人,快走吧。”
“这又是什么特殊风俗……”
“别问了,走吧,去惑饲、笈名或者逢岳躲起来,不然会有危险的。”阿瑠虚虚地推了他一把,示意他捡起地上的东西,“这次的祭典,我是主角哦。”
主角?
云苓脑补出了阿瑠穿着草裙跳大神的样子,有点想笑,可当他回头看到男孩孤零零地坐在一群古怪的大人中时,又觉得这个祭典没有阿瑠说得那样轻松。
“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身后的祭场化作了茫茫白雾中的一个小点,摆弄着手上的「木簧笛」,越往前走,云苓越想回头,心中的不安感更甚。
“不是预感。”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至冬人半敛眼眸,“这里的人都是过去的幻影。”
“幻影?”
“你可以理解为,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