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安第一次入承恩侯府前,便曾听闻过承恩侯薛怀膝下有一姣丽貌美、古灵精怪的嫡长女。
京城里不少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孙都向这位薛竹抛出了橄榄枝,只可惜薛竹瞧不上这些纨绔子弟,且她生性散漫不拘,整日里想着去外间游玩闲逛,总是不肯窝在闺房之中。
那时的徐如安,不过是个处处依附着薛怀的清贫门生,没有办法拯救被夫婿日日殴打的表妹玉珠,也没有资格推拒与承恩侯府的这桩婚事。
徐如安自己都不明白,薛竹为何只与他通了几封信,约好了去郊外散心一回,便决意要嫁给他为妻。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阿竹。那时的徐如安心中还存着几l分欢喜,总以为他是明珠蒙尘,被阿竹瞧见了那点藏在心底的光亮。
成亲头一年,徐如安与阿竹也曾恩爱缠绵过,那时的他专心致志地跟在薛怀后头当差,靠着岳父的提携而在枢密院中正那儿展露了头角。
自此之后,徐如安的仕途便无比坦荡,三年连升两级,改换门庭后甚至还给阿竹讨了个诰命夫人的位份。
他很高兴,甚至于生平头一次露出了欢欣的笑意,牵着阿竹的柔荑说:“阿竹,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那时阿竹笑盈盈地回答道:“和夫君在一块儿,阿竹不觉得辛苦。”
徐如安的官越做越大,应酬也越来越多。上司同僚们知晓他赘婿般的出身,总是明里暗里地揶揄他几l句,徐如安却一点都不在乎。
他甚至崇拜自己的岳父大人,甘愿为了薛怀奔走操劳,也愿意去承担这些向他袭来的流言蜚语。
至于纳妾一说,他对那些妖妖冶冶的女子根本没有半点兴趣。直到那一日,他陪着阿竹在京郊外的普济寺里遇上了赶来京城投奔他的玉珠。
玉珠只着一身荆钗素服,哀哀戚戚地立在普济寺的山脚下,噙着泪等在了徐府的马车旁,遥遥地瞧见了徐如安,也不敢上前打招呼。
还是徐如安身边的小厮认出了玉珠的贴身丫鬟。
十年未见,玉珠一如往昔那般柔弱无依,那张姣丽的面容也被无情的岁月摧残成了落魄颓丧的模样。
徐老太太并不喜欢玉珠,甚至于对这个内侄女有几l分厌恶。况且她老人家眼聪目明,早看穿了玉珠赶来京城的投奔之举里有要攀附徐如安之心,便明里暗里地与徐如安说:“阿竹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媳妇。”
成婚至今,阿竹待徐老太太十分孝顺,可没有拿捏着自己高门贵女的出身便看低了她们,况且徐老太太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知晓没有承恩侯府的提携,徐家不至于过上今朝这般富贵的好日子。
她总是希望徐如安与阿竹和和美美,不要因为玉珠而生了嫌隙才是。
徐如安一切反应如常,初瞧见玉珠时也只是淡淡一笑,如幼时表兄妹相谈般问了几l句她的近况,之后便使人将她送去了徐府。
后来。
便出了阿竹在
书房里撞见徐如安与玉珠纠缠的那一桩事,徐老太太听闻此事后险些砸碎了手边的一套茶盏,立时慌不择路地赶去了阿竹所在的院落里。
她安慰了阿竹一番,总是要劝着她宽容大度一些,要么容着玉珠做个翻不起风浪的妾室,要么将玉珠打发去庄子上,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薛如安。
阿竹头一次忤逆了徐老太太这个婆母。
她端坐在支摘窗旁,手边攥着锦帕,似笑非笑地说:“母亲,我要与夫君和离。”
阿竹本就是端庄大方的世家贵女,即便恼怒到了极点,说出口的话也轻柔的仿佛一缕细烟。
徐老太太是当真喜欢阿竹这个儿媳,为了儿子与内侄女做出的这些糊涂事,她可没少在背地里生闷气。
只可惜徐如安性子执拗无比,总是不肯听她这个娘亲的话语。
等阿竹与徐如安一同在和离书上签下名字后,徐老太太顿觉受不住这等打击,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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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的两个月里。
徐老太太曾在去普济寺上香的路上遇见过阿竹,因儿子做出的腌臜事,徐老太太总是觉得愧对了阿竹,不敢下马车去与她打招呼。
阿竹瞧着清瘦了许多,那百蝶罗衫罩在她身上显得宽大又飘逸,侧身望向她立着的地方,只觉得和煦的秋风也会看人下叠菜,竟将她鬓角的发丝吹得乱中有序,格外清冷脱俗。
徐老太太叹息连连,想到家里那个登不得台面的玉珠,只叹:“安哥儿莫非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竟放着阿竹这样的绝代佳人不要,出身好、气度佳,更难得是还有一副谦逊又大方的性子,珠儿连给她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