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寒凉的下午,乌云交叠,天空皆为灰茫茫一片。
灰雪拖着长裙和白狼王进入了圣院里,其他侍卫都被交代驻守在外头,空旷的空间内,只有两人一前一后沉闷的步伐声。
周围二十四扇彩色玻璃,每一面都雕绘着奇形怪状的歪扭圆形,中心再加上一抹肿胀的黑点,就像是无数个监察者的眼球,紧贴着灰雪走动的方向,一顿一顿僵硬地转动。
裙摆在地毯上轻擦而过,灰雪坐在了第一排的长凳,白狼王则径直走到了祭坛面前。
无数朵凋零的白色鲜花堆满圣餐桌,两侧蜡烛台缓缓流下融化的透液。
没有神父在场,白狼王独自翻开架台上的厚重书本,对着眼前管风琴上挂着的一面庞大的神主画像,虔诚又深情款款,认真颂道:
“我敬爱的妻子,我以赤诚的心向你请示,宽恕我当年一时犯过的愚蠢罪行!”
华丽严肃的气氛,男人的行为夸张得正常,灰雪一直在坐席上静静看他所有表演,脸上毫无表情,宛如一尊摆饰品。
从灰雪来到宫殿开始,白狼王便是这副模样,在每日接近落暮的时分,带她前来圣院里,听他真挚地念诵那所谓的“赎罪经”。
日复一日,重复的说辞,相同的举动,试图以此来洗涤他曾经犯下的过错。
“我娇贵的妻子,你快看,我身后那位美如初雪之纯净的少女,你可知她是何人!?”
他突然转过身指向灰雪,振振有词道:“她是我们美好爱情的结晶石!我已然将她寻了回来!”
说完自己拿过桌上的圣水,面朝神主画像,双腿屈膝跪下的姿势,将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圣水由头直直浇下,淋湿全身。
灰雪抿直唇,眉心微皱不到几秒又平复,她端坐着,继续迎接男人接下来的举动。
白狼王脚步匆快局促地走到灰雪身边,跌坐了下去,神情难过,双眼失焦,模糊地飘浮在空中某处,竟像个犯错的孩子般靠在灰雪的腿上,呓语般开始向她乞求宽恕:
“爱琳啊,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我已经为你建了一座墓地,你就长眠于那,不要再醒来纠缠我了好不好?”
玻璃窗折射进来的五彩斑斓的光影照在灰雪身上,而她要像一个散发着仁爱慈祥光辉的母亲,一遍又一遍抚摸狼王的头顶,安慰这个拥有残缺的男人。
“爱琳啊,王位需要继承人,我丧失了生育的能力,被知情人嘲讽无能,连陪房的女子都讥笑我,你那么爱我,绝对不舍得我一辈子都活在耻辱之中吧!”
“你的女儿我已然接了回来,也不算愧对于你,你就放过我吧,爱琳!不要再折磨我了!”
壁面上雕刻着无数个浑身赤1裸的男女信徒,他们真挚忠诚地跪拜在神主面前,暴露自己的罪行,揭开自己丑陋的欲望,诵读着赎罪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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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安,灰雪公主。”
晚餐时间将近,侍女捏着裙摆两侧向灰雪行了贵族礼,她遵照狼王的旨意,每日准时带领灰雪前去用餐地点。
玛瑙石制成的水晶灯在天花处摇晃。
挂在墙壁上的领主画像沾了些许尘埃。
白狼王和她各自坐在长桌的两端尽头,豪餐盛宴满满当当地排在眼前,两人都吃得很静默,期间几乎不交谈。
低气压的氛围始终驱散不开,两人相隔的这段遥远距离无论怎么填补都无法满足,就如同这座宫殿一样,再怎么装饰得金碧辉映、富丽堂皇,也依旧掩饰不了住在宫里的人内心的空虚和焦虑感。
这是极其美丽的外壳,让全民单是谈起都尤为崇拜向往的高大尚外壳。
可也只限于外壳。
平日里白狼王要从政和各区议员部长开会,并不怎么管制和拘束灰雪,比起以往相对自由了太多太多,可灰雪如今,却早已像是失去了对外界的探知欲。
她不出门,整日就只待在寝院里头禁闭。
身上明明没有了枷锁,内心却被某种无形的桎梏给禁锢在了原地。
下人们对他们狼公主的印象几乎是很薄微的,明明不是完全正统的白狼,却莫名其妙拥有了公主的名衔。
所幸那位狼公主性格安静低调,甚至孤僻到了不和人打交道,也从不惹是生非,在宫里几乎是接近透明的存在,没有危险性影响力,也就没有多少个妾妃能眼红得起来。
步入深秋。
后花园里随季节变迁的树木开出了鲜艳的褐橙红,像热烈的火焰,又像枯裂的干土。
灰雪漫无目的走进了林木间的小路,一条很长,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路。
没有主观意识地走着,走到途中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灰雪原地愣了愣,有点无措慌张,刚想转身跑回寝殿的时候,却闻见了从远处逐渐靠近而来的脚步声。
灰雪动了动狼耳朵,听到了更细致的低微对话声,不止一个人。
下意识的她往旁边的灌木丛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
一个身穿白褂的男人伴着白狼王步步行到了较为隐蔽的地方,交谈围绕在:
“王最近的身体检验各项都很合格,我想治好不举必定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白狼王恢复神采地笑了笑,“那是定然,我都已经这么诚心的向爱琳请求宽恕了,她一定会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