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符合着点头,不久顿了两秒思考,迟疑道:
“王带回来的那位公主......可真的是王诞下的子嗣?”
白狼王静静看他几瞬,面不改原色,良久添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谁知道呢。”
也许是或不是都不重要,白狼王想要的,只是一个能用来赎罪的承载品。
把‘亲生女儿’带回来,向爱琳诵读赎罪经,再赐予灰雪名位,这样就能完成忏悔、告明、赦罪、补赎等一系列来缓解他心中的障碍苦痛,从而得到一种自我原谅自我感动的抚慰。
因为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亲生,所以那晚才会单是因为认为灰雪与她的母亲长得相像,就把她接了回来。
公主这个名衔暂时将灰雪拱在了权力柱的顶端,可实际上柱心是非常虚空的,一推就会崩塌让上头的人跌得粉身碎骨,且四周没有一个人会向她伸出援手。
很陌生,灰雪突然感觉这世间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很陌生。
这样高贵安逸的生活,却经常让灰雪感到透不过气,非常闷堵,好像身边人对她做的任何举动,都是为了自身的某种私有利益。
她开始分不清每个人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沉默,表现不出开心还是难过,变成了麻木的生命。
日子毫无目标的继续向前攀爬。
深夜,灰雪躺在床上反复进入不了睡眠,心口不知道为什么闷痛得厉害,她翻起身,缓缓走到了高楼的守望台处透气。
现下的时间已经是凌晨,黑夜笼罩着天空,薄月若隐若现。
万籁俱寂。
灰雪站在望台上,对面是辽阔的海域,岸上立着一座高耸的灯塔,光线一圈一圈旋转着直束到海面,水面黯淡无光,没有节奏地伏动着。
空气很冷,灰雪稍微缩起了肩膀,以前接近寒天的时候,她习惯抱着自己的尾巴取暖,毛茸茸的非常舒服。
灰雪往身后摸了摸,神情立即顿住,恍然发现那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是啊,她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灰雪浑身无力地靠向栏杆,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在薄弱的呼吸中感受压抑的黑暗一步步缠上她的身体,钻入她的皮肉,嚼蚀她的心,她的五脏六腑就快要被异物塞满到爆开!
灰雪猛烈抬起头喘息,隐约间遥远的海线那里好像驶来了一艘大船,亮着刺眼的白光,一闪一闪的令灰雪迷蒙了视野。
有股力道将她拉入了灼热的亮光之中,灰雪茫然地走在白廊里,尽头那方好像立着一块碑石,旁边是一个削瘦的女人身影,背对着她,远远站在那里,赤1裸灰紫的胴体布满了生前被人暴行过的淤痕。
女人缓缓转过身来,朝着灰雪张开了双臂,而灰雪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慌张地呼唤着母亲,竭力跑了过去。
母亲一定是来接她了!
灰雪用力抱住了女人的躯体,热泪一下烫红了眼眶,喉头哽咽堵塞,就当她几欲张口向母亲诉说悲痛的时候。
眼前的母亲面容突然扭曲了起来,一块块血肉掉落腐烂出恶臭,血流满面,头骨上破开长出两对尖锐兔角,而原本紧抱住自己的双手突然断骨般崎岖地折叠,扼住灰雪的喉咙逼她窒息,像个怨魂对她狂叫:
“你杀了我!!你会下地狱!!13!你会下地狱!!”
模糊的唇肉伴着污血撕裂开来,像要一口吞噬灰雪的头,灰雪惊恐万分,发着抖拼命推开她,双腿发软瘫坐了下去,“不是我!杀你的不是我!!”
所有紧绷的神经线急剧收缩,喉咙被割断氧气被削夺,压力不停从四面八方朝灰雪逼近,毫无喘息空间,灰雪突然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疯狂尖叫,跪在地面一边大叫一边朝她猛烈磕头:
“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女人杀了你!!你要找就找她好不好!!”
“我不要啊!这一切我都不要啊!!”
“灰雪、灰雪?”
陡然间,身前的声音变得清脆悦耳,灰雪怔愣住神,怀疑地睁着空洞的双目。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少女。
散着温暖的光,能把她所有痛苦都抚平的美好存在。
像是濒临到了崩溃边缘,灰雪无助地紧紧环住自己冰凉颤抖的尸体,喉咙嘶喊到沙哑,带着急促抖栗的哭腔,不停喊:
“抱抱我吧,艾丽莎,抱抱我吧。”像以前那样充满热度拥抱她吧,她太冷了,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无数道狂澜从海面翻起将灰雪卷入汹涌的水中,挣扎,无用的挣扎,岸上围观的旁观者都把她当成戏虐的玩物,欣赏笑剧般喝彩着叫她表演到大家满意为止。
许久后,黑雾散开,红色的圆月光渐渐亮了起来。
海面上浮起了一具女尸。
“哈啊!!”灰雪剧烈抽气了回来,分裂的身体卷缩在栏杆边沿颤抖着。
她无法克制的大幅度喘气,冷汗浸湿了全身,泪水早已刮破面容。
很久之后,灰雪仰头靠着栏板,双眼紧闭逐渐平缓下了情绪,身上的疼痛重新藏了回去。
夜风贯彻她空壳的躯体,将她从噩梦里拖了出来。
可最令人可悲的,是她从梦中惊醒后,才真正的发现了。
这是场她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