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很陌生,蔺绮却在他身上,觉察到一丝古怪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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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苍白漂亮的青年隐于戒律堂外,苍茫的雾气之间,素白麻衣委地。
他眉眼间带着一种恹恹的病气,此时正偏头,看着肩上立着的青色机关雀,眉梢带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机关雀鸟嘴一张一合,还在侃侃而谈。
它对青年指节上的青宫藤戒,手舞足蹈:祖宗是演的吧,是的吧是的吧,她绝对是演的,你看那个杂役的脑袋,一看就是祖宗砸的啊!太惨了太惨了,祖宗干出这种事,仙尊都不管的吗!
青宫清醒道:仙尊在祖宗面前,很难有理智吧。
机关雀:不行!不可以!祖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死谏!
青宫:哦。
机关雀鸟嘴一张,还没说出话,就对上戒律堂里,小漂亮冰冷的目光。
她轻轻摩挲了两下指尖,拭去暗沉的鲜血,对着机关雀,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明明是很温和的笑容,却不含任何温度。
机关雀:!!!
机关雀害怕:“祖宗越来越恐怖了。”
仙尊怔怔。
他语气温柔,笑:“怎么会,你是不是看错了。”
“袖袖多可爱啊。”
机关雀:“……”
***
蔺绮收回目光,她似乎发现了一个变数。
小漂亮垂下眼睫,压下心里的烦躁,做出一副柔软乖巧的姿态。
她颤抖着,捂脸低泣。
似乎很无措,她有些害怕,扯住蔺浮玉的袖摆:“哥哥,他一定是要死掉了。”
芝禄仓皇抬头,形容枯槁,他手脚发软,只敢应和蔺绮说话,他语序颠倒,口齿不清:“疼,太疼了……少主,少主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蔺浮玉微微蹙眉。
身边的乖软小猫儿抽抽嗒嗒:“哥哥,戒律堂里还有没有丹药啊……”
忽然,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湿漉漉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她压下喉间的呜咽,抬头看芝长老,恳求道:“芝长老,您救救他吧,他快要死了……”
“您是长老,您一定很厉害,是不是。”小漂亮说话也带着哭腔,她伸手,轻轻抚摸芝禄的额头,“芝长老,您救救他吧,天、天还丹,一颗天还丹就可以了,您救救他吧,他快要没命了啊……”
“您刚才不是说,您的侄子很可怜吗,您那么心疼他,一定愿意救他的,是不是。”小猫儿满眼期待,像是忽然握住救命稻草一样,她口不择言,“长老,您是长老,您是这里最厉害的人了,您能不能救救他。”
芝禄心里凉了半截。
天还丹,那可是天极丹药啊,一颗值数十万灵石。
芝长老脸色发青。
偏偏那个死丫头还在抹眼泪,身后众弟子已经开始窸窸窣窣讨论起来。
“我看那个杂役好像真的要死了啊。”
“芝长老会不会拿天还丹啊。”
“小漂亮和那个杂役非亲非故,都已经给他喂了那么多丹药了!芝长老什么都不给,太过分了吧,他不是很心疼芝禄吗!拿嘴心疼啊!”
“芝长老好像从来没给过芝禄一颗丹药,刚才芝禄跪在这儿,他都没去看看,就一直向首席师兄发难,啧啧,人心凉薄。”
“呜呜还是小漂亮善良。”
芝长老听着,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杀了蔺绮的心了。
芝长老低头,深呼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体面,他咬紧牙关,问芝禄:“芝禄,丹药我当然能给你,但你自己说,你需要吗。”
他等着芝禄拒绝。
天还丹何其珍贵,一颗天还丹,就得花掉他三十年的俸禄。
把它用在一个杂役身上,太暴殄天物了。芝禄一条命,都比不上炼天还丹的药灰。
芝禄吓得快哭了,他脸色发白,跪地叩首,不敢去看芝长老的表情:“长老,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吧……”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他眼睛发红。
他不敢去挑衅大小姐了,他真的不敢了。
大小姐真的会杀了他的。
这时,蓝衣长老身后响起排山倒海的呼喊。
“请长老赐药。”
“请长老赐药。”
“……”
芝长老咬碎一口牙,才勉强维持住体面:“芝禄,老夫怎么能不管你呢。”
他吩咐门下弟子:“去,给他拿天还丹来。”
蔺浮玉身边的漂亮小猫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
蔺绮眉眼弯弯,湿润的眸子里,映着黄昏时的璀璨霞光,她的声音酥酥甜甜:“谢长老赐药。”
【呜呜呜小漂亮笑了!她终于笑了!】
【小漂亮真的好乖好可爱啊啊!】
【大小姐,再笑一笑吧,再笑一笑,命都给你。】
蓝衣长老咬牙切齿,他死死盯着蔺绮,言辞犀利:“大小姐,他现在死不了了,您能不能告诉我们,他出霜雪天的时候,为什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彼时,霜雪天里只有你,而且,他比平时,晚出来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你们在干什么。”芝长老的心在滴血,若不能从蔺绮身上剜下血肉,他怒气难消。
蔺绮闻言,怔怔,她有些害怕,藏在蔺浮玉身后。
慢慢地,那双柔软的漂亮眸子里,溢满晶莹的泪水,潮湿的水汽打湿乌黑鸦睫。
芝长老看着她,几乎要发疯。
怎么又哭了!
她刚才不是都笑了吗!
这祖宗还想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