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袖饲养手札第九条。
——请务必,将这只袖袖的生命放在你的生命之前,否则,容涯会砍了你。
袖袖饲养手札第二十一条。
——亥时三刻,是这只袖袖的正常睡觉时间,请务必让她在这个时间睡觉,否则,容涯会不高兴。
林守垂眸,看着手中铜钱,那一刻,他那双乌黑的眸子中,似乎藏了一片神秘永恒的星海。
卦圣以神识测天象,终于,得出了一个极其重要、并足以让他心头一跳的信息。
——现在是亥时三刻。
可是袖袖还没睡觉,她甚至都没有回家。
得想个办法让袖袖回家睡觉。
难搞。
林守发愁。
***
雅间里。
夜明珠的光晕如流水一般,轻柔缓慢地泻下来,流在红衣少女鸦黑的长睫上。
蔺绮安安静静看着泛着蓝光的水幕,她听见明止的话,眨了眨眼睛,偏头看林清听,眉眼弯起,笑得清甜又乖巧:“师兄,他们都在等我走呢。”
“嗯。”林清听笑着看她,“你确实应该回去睡觉了。”
“不要着急呀。”温温软软的声音响起来。
当着林清听的面,蔺绮撕开一张传送符,鲜红袖摆滑下,蔺绮的手腕如精致冷白的上等瓷器,她神色无波无澜,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
然而,在抬头看林清听的时候,蔺绮那水漉漉的漂亮瞳孔里,却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漂亮小猫装乖:“师兄,传送不出去。”
林清听颔首,解释:“有个化神下了禁制。”
漂亮小猫软软道:“可是,如果我走出去,肯定有很多人会来抢我的东西呢,我打不过他们。”
“师兄,我好害怕,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说,让他们不要来找我。”蔺绮对上林清听那双温柔的眸子,祈求道。
“你怎么会害怕呢。”林清听看着她又湿又软的漂亮瞳孔,很轻很轻地笑了下,苍白清瘦的手伸出去,他垂眸,把蔺绮松散的红发绳解下,指节穿过乌黑发丝,“祖宗,你最喜欢这种刺激的事了。”
蔺绮乖乖站着,等他给自己重新系发绳:“我这次很乖呢。”
“嗯。”
林清听笑着颔首,虽然知道自家祖宗口中的害怕只是说说而已,但他还是说了句安抚漂亮小猫的话:“望月派的化神不会来找你。”
“乌山呢。”蔺绮问。
青年帮她束发,两人的距离很近。
蔺绮闻到青年身上那股清苦的草药气,和清清淡淡的松雪味道,她乖乖坦白:“师兄,我刚才跟乌山抢药,也得罪了乌山。”
“那怎么办呢。”
病弱青年嗓音温沉,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可奈何,或者单纯想逗一逗漂亮小猫。
林清听微垂眼,眉梢带着清浅笑意,叹道:“师兄跟乌山的关系不是很好。”
“师兄不喜欢乌山,我也不喜欢乌山。”
蔺绮伸手,隔着自己鲜红的袖摆,叩住青年苍白清瘦的手,蔺绮小指一勾,把林清听指尖的红绳勾过来。
蔺绮轻轻踮起脚尖,蹭在林清听耳边。
林清听的动作一怔,他垂首,似乎不明白自家祖宗想干什么,依旧温和笑着看蔺绮,鸦睫却微微颤抖。
青年身上的草药气,混着漂亮小猫身上淡淡的梨花的清香。
蔺绮尾音上勾,声音又软又轻,像是神明轻颂,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蛊惑:“师兄,这里真得很危险,我好害怕,带我走吧。”
“如果是师兄的话,一定能带我离开的。”轻轻软软的言语中,浮动着无尽的信任。
林清听轻轻拈了下指尖,眸中笑意温柔:“你想去哪儿呢。”
“哪里都可以呀。”
“我要让他们都来追我,但又都追不上我。”绵甜的声音落在耳边,听起来很乖。
言语之间,却带着深深的疯狂和放肆,无视化神的威严,甚至无视天地无视鬼神,好像天下除了她自己的愉悦,没什么是值得记挂的。
林清听哑声笑了下,有些无奈:“那么顽皮啊。”
隔着鲜红袖摆,林清听反手叩住蔺绮的手,他眸光轻垂:“好吧。”
“只能这一次,以后都要乖乖睡觉。”
“不然,师兄真的会生气。”
蓝光浮现,浅浅淡淡的蓝色粒子在雅间里流淌,聚成温柔又浩瀚的天河盛景。
蔺绮被蓝色光晕包裹,她一只手被林清听叩着,伸出另一只手去触了触蓝色光点,轻轻柔柔的触感如潮水般蔓延,漂亮小猫享受地眯起眼睛。
蓝光之间,青年嗓音温沉,问:“要告诉他们吗。”
“当然啦。”蔺绮答。
林清听微垂睫,蓝光覆盖两人全身,在光晕消失的刹那,雅间的水幕乍然撤下。
如果此时有人注意着蔺绮的雅间,几乎在瞬间就能发现。
——雅间里空空荡荡,已无人迹。
松云庭拍卖场上。
阴沉压抑的氛围乍然散开,乌山神祠雅间里,老者眸光一凛,冷声道:“往南。”他话音刚落,枯朽手指轻点桌案,一道传送阵法夹着金光拔地而起。
老者在瞬间没了踪影。
望月派,秦长老极和善地笑了一下,偏头看江梅引:“江江,南边啊。”
各个雅间里,由于人渐渐离开,灯火自动熄灭。
一个个雅间暗下来,盘踞于松云庭深处的毒蛇似乎已经吐出毒液,危险幽深的气息在空气中铺开。
临云宗,明止低头看云镜,发现小漂亮在一炷香前,在云镜上发了一条帖子。
【谢谢师兄师姐们,我先走啦。】
小少年手肘抵着栏杆,双手交叉撑下颌,他瞥了一眼乌山神祠和望月派。
雪白长发垂曳而下,明止眉眼弯弯,笑说:“真是的,大家怎么都走啦,那么喜欢小漂亮么。”
“但那是我们临云宗的小漂亮啊,你们怎么能越过临云宗直接去追呢,真是不礼貌。”明止眉眼压平,语气深晦冷涩,指尖轻轻点了点栏杆木面,“春烧,召来。”
一把长剑带着凛冽冷光乍然出现,剑柄呈深灰色,上有绯红山茶花的镂空纹样。
“砰——”
长剑砸向拍卖场的大门,一股极强横的剑气在瞬间横荡开,带着无尽血腥杀伐之气。
“都不要走呀。”明止要哭不哭,看着那些裹着鸦黑色兜袍,接连不断从雅间里出来,想要离开松云庭的人。
“虽然临云宗这垃圾宗门早晚散伙,但它现在怎么说也是仙门第一大派吧。”明止的声音很冷,“你们怎么能什么都不管,直接去追杀我们临云宗的大小姐呢。”
临云宗雅间里。
林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札,在袖袖饲养手札第二十一条下,又发现一行字。
——当然,如果这只袖袖不想睡觉,并表现出有想出去玩儿的意愿,请放任她出去玩乐,在这种情况下,容涯的想法并不重要。
虽然容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重要,但在袖袖这只奇怪生物面前,他确实没那么重要。
林守悟了。
他将兜帽拉下,隐匿气息,瞬间化雾,离开了临云宗的雅间。
与此同时,望月派的秦长老正要离开。
林掌门连续给他拍了十几封加急传信,传信打开,每一张信纸上的字迹都无比颤抖,好像写传信的人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样。
上面写着。
——望月派得罪不起蔺大小姐!望月派得罪不起蔺大小姐!望月派得罪不起蔺大小姐!
别去追她!!!
秦叔!别去追她!!!
秦长老幽幽盯着传信,垂眸,又看了眼下面打得不可开交的人,叹了一口气:“可是江江已经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