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慧妃两个字,太后想起的可不是住在延禧宫的惠妃,而是那个福薄命浅,都不知埋去了哪里的短命慧妃。
前两天太后闭门谢客是装病,现在是真病了,气得心口疼。
耐不住大妃死缠烂打,这才把郝如月请来救场。
见到郝如月,大妃还想瞒着呢。说皇上要接苏迪雅进宫,她舍不得女儿,求郝如月出面与皇上说说,将苏迪雅留下。
原来皇上是这个打算,郝如月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不是正好,恭喜郡主了。”
“封慧妃!”太后忍着心口疼道。
惠妃?宫里有了一个惠妃,怎么还封惠妃?反应了一会儿,郝如月才想起来是哪个字。
看来皇上是动了杀心。
这个郝如月可管不了,管得了她也不想管:“才进宫就封妃,可见皇上对郡主的看重。”
“还不快给皇后跪下,把事情说明白!”太后一听就猜出皇后大约是知道了,见大妃心不诚,拿她打镲呢。
大妃也不敢再瞒了,忙跪下把刚才对太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骗鬼呢,郝如月根本不信,也不理大妃,只对太后说:“皇额娘,我这些日子总是贪睡,竟不知外头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是我不想管,而是谋害皇子的事太大,我管不了。”
“不是!不是谋害皇子!”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大妃哭都要找不着调了,“就是苏迪雅一时气愤,想让德嫔着急,没想到四阿哥会掉坑里!”
小黑是牧羊犬,听主人的命令行事。若狗主人没有下命令,围场那么大,捕兽区离营地也不算近,为什么小黑偏偏将四阿哥带去了那里。
也就是四阿哥命大被救了,而太子刚好看出不对,让纳兰一去追查,抓住了那只狗,这才让幕后黑手着急了。
对方也真够狡猾的,见事情败露,惹怒了皇上,就拿动机说事。
郝如月呵呵:“苏迪雅郡主的气性还真大呢。她有错在先,还不许人说了?不光德嫔与她有些不愉快,本宫也有。这回苏迪雅生气了,让人把四阿哥引出营地,引到捕兽区,想让德嫔着急。下回本宫若是惹恼了她,她是不是就要向太子下手了!”
对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那么她就来一个举一反三。
太后一听反到了太子身上,也不想管了,直接端茶送客。
大妃哪里肯走,当场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扬言要去地下陪女儿。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命妇,让人叉出去就完了,偏她是达尔汗亲王的大妃,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拿她怎样。
皇上处置苏迪雅尚且要带回去,就是不想扩大这件事的影响,郝如月正是摸准了皇上的脉,才拿眼前这个泼妇没辙。
对方大约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求到太后和自己面前。
真是头疼。
抬眼见太后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白,郝如月很能理解。
要是她娘家的女眷在外头
撒泼打滚,自己恐怕也是这样一副想找地缝儿的表情。
她还年轻,太后却是有了些年纪,又正处在要命的更年期,郝如月很怕太后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怎么大妃一个人来的,郡主呢?她是什么意思?”郝如月不胜其烦,忽然想起没见到当事人。
话音才落,大妃的哭声渐渐止住,眼神下意识有些闪躲:“回皇后娘娘的话,苏迪雅病了,病得起不来身。”
认真观察大妃脸上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郝如月勾唇:“那就把人抬来,本宫有几句话要问她。”
大妃这回不再闪躲,当场急了:“皇后娘娘,苏迪雅病得起不来身,您有什么话问臣妇也是一样的。
郝如月站起身,对太后说:“皇额娘,您看见了,不是臣妾不想管。”是大妃母女不配合。
太后气得脸都绿了,问也不问大妃的意思,吩咐抬人。
结果人根本不是抬来的,而是自己走来的。
苏迪雅没病,不过是让达尔汗亲王关起来了,准备随圣驾回宫。
出了这么大的事,连自己身边的护卫都牵扯上了,达尔汗亲王恨不得没有这个女儿。
东窗事发,达尔汗亲王气得不轻,大妃哭成泪人,太后烦心不已,当事人却是一副心愿达成的释然模样:“皇后娘娘想问什么尽管问,臣妾定然知无不言。”
还没正式册封,已然自称“臣妾”了,郝如月还有什么可问的:“恭喜了。”
苏迪雅冷笑:“没什么好恭喜的,若臣妾当年不曾生病,慧妃之位本来就该是臣妾的。”
郝如月:那是一个谥号啊喂。
翌日吉时,圣驾启程,最后一辆马车上坐着慧妃,让一众不知情的蒙古贵女化身柠檬精。
“太后的娘家人就是不一样,上来就封妃。”
“怪只怪人家阿布能打,听说宫宴上皇上还敬了达尔汗亲王两杯酒呢。”
“大妃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不光求了太后,还求了皇后呢。”
“女追男果然隔层纱,继后成功了,苏迪雅也成功了。”
“原来皇上好这一口。”
“呜呜呜早知道我也试试了!”
在柠檬精的欢送中,郝如月放下车帘就躺倒了,困死了,只想睡觉。
期间皇上和太子都来看过,郝如月也没醒。
来的时候,皇后还活蹦乱跳的,这才几日就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日比一日没精神。
一天十二个时辰,半数时间都在睡觉,而且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
康熙真怕哪天皇后睡去便不会醒来,早早把皇后转移到了更宽敞的龙撵上,亲自看着。
时常半夜惊醒,起身探探皇后的鼻息,然后想办法把她吵醒,问她饿不饿,渴不渴。
郝如月大半夜睡得正香被人吵醒,心情很不美丽。第二天不管皇上怎样挽留,都毫不犹豫地搬回了自己的凤撵。
地方是小
了点,胜在清净。
康熙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吩咐车队疾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汗阿玛,皇玛姆年纪大了,经不起颠簸,还是按来时的进度走吧。”
康熙急得火上房,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太子对皇后的异常竟然毫无察觉,半点体会不到自己的心情:“那就把车队拆开,太后玉撵之前是前队,玉撵之后是后队,前队疾行回京,后队护送太后按来时的进度走。”
太子眸光闪了闪:“汗阿玛,额娘睡觉轻,也怕颠簸。”
原来太子知道皇后昏睡的事啊,康熙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朝中有事,不容耽搁。”
他不想说诅咒皇后的话。
太子想了想,恭敬地道:“朝中有事,汗阿玛可疾行,儿臣留下。”
康熙:“……皇后整日昏睡,你看不见是吗?”
太子点头:“儿臣看见了,可儿臣也听太医说额娘身体无碍,只是旅途劳累罢了。”
其实太子心里有个预感,但太医没诊出来,他不敢说。
很怕空欢喜一场。
觑着皇上的神情,太子温声宽慰:“宫里没有神仙,也只是太医罢了,请汗阿玛稍安勿躁。”
太子冷静到让康熙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这种冷静是有温度的,并非对亲情的漠视,只是更客观地看待。
是啊,宫里没有神仙,有的只是太医。与其兴师动众地颠簸,还不如让她安心地睡,无忧无虑回到皇宫。
郝如月一觉醒来,身心舒畅,正赶上车队原地休息,便想出去走走。
穿鞋的时候发现鞋子换了,从花盆底换成了平底绣鞋。
大约她盯着鞋子的时间有些久,芍药笑着解释:“这鞋不是娘娘从前穿过的,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一共五双,说是让娘娘换着穿。”
太子送来的?太子手上怎么会有女人的绣鞋?
郝如月这回出来,也带了平底绣鞋,只不过她带的那些绣鞋与眼前这双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寒酸了。
眼前这双绣鞋,应该是云锦的鞋面,便是在马车里也能看见表面浮动的流光。
郝如月睡迷了,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绣鞋表面流动的浮光不是因为布料,而是缘于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
所以这是一双满铺了珍珠的绣鞋?
穿上试了试,非常合脚。
郝如月让芍药把剩下那几双也拿来看看。那几双几乎是这双的翻版,只不过把珍珠换成了别的宝石。鞋面上满铺宝石,没有任何花纹,低调又奢华。
鞋才穿好,太子就到了。郝如月问他从哪儿变出这么多双绣鞋,太子说他得了一批宝石,可惜太小,什么都做不了,便做了几双绣鞋。
答非所问。
不过郝如月是既得利益者,这几双绣鞋她都很喜欢,里面还垫了羊绒软垫,穿起来轻便保暖又舒服,便没追问。
“外头冷,额娘别出去了,儿臣陪额娘坐着说说话。”
也不用芍药着手,太子亲自扶郝如月坐下。
郝如月打了呵欠:“也不知怎么了,坐在车里总是困倦,想睡觉。”
太子含笑,没有如从前那般挨着皇后坐,而是坐在了芍药搬来的绣橔上:“路途遥远,马车又颠簸,犯困很正常。”
太子早慧,懂得避嫌了,郝如月心里空落落的,却也为太子长大而高兴。
之后太子讲了一些在围场或旅途中的趣闻,引得郝如月发笑,竟然一口气熬到了用过午膳才犯困。
“额娘午膳用得不多,可是不爱吃?”太子关切地问。
郝如月吃饱了又开始犯困,随口说:“都是肉食,吃多了发腻。”
太子又问:“额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想吃的还真不少,可人在旅途,去哪里寻啊:“我想吃绿叶菜和水果。尤其是山楂。”
忽然怀念起坤宁宫小厨房做的山楂糕。
太子点头说记下了,郝如月笑他:“冬天菜蔬难得,水果更少,如今又在路上,我不过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