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别尘难以置信:“怎么会,我记得钱袋里剩二十多个金铢的!”
沈放舟挠挠头:“可是您喜欢吃山野岩羊的羊排,一斤羊肉八十个银毫,正好就、就花没了。”
什么叫喜欢?她喜欢吃岩羊而已!怎么沈放舟现在用这股语气?换成那个谢归晚在这儿,青衫剑客难道会说“可是是您喜欢”么?
明明两年前她们并肩下山游玩时,谢归晚也因贪恋桃花糕不知不觉花光了钱袋,当时沈放舟怎么说的?
“能叫你吃到这样叫人心满意足的甜食,这些钱花得其实正是值得,这些额外的金银不买快乐还能买什么?别叹气了嘛门主,等我回去再看一看它的馅料和饼皮,到时候也做给你吃好不好?”
怎么对别人就不是这幅说辞?!
云别尘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凉飕飕:“你是说我不该吃这么贵的岩羊羊排么?”
“没有啊,”沈放舟丝毫没听出来这话中阴恻恻的意味,很茫然,“前辈既然不缺钱,那么花这些额外的金银买到可以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简直堪称幸事。我只是说袋子里金铢在岩羊肉上花完了而已。”
云别尘更生气了!难道非要她追问,非要她表露出难过和不敢置信的情绪,沈放舟才来说当初宽慰过谢归晚的话?
怎么,她这个分魂难道就不是谢归晚吗?难道就只值八十个银毫吗?
云别尘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高兴了。
沈放舟:“???”
沈放舟摸不着头脑,心说云前辈你好像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哈。
百里闻在一旁气定神闲煽风点火:“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没有香油钱了啊?”
沈放舟干咳两声开始诡辩:“此言差矣,我们是为这柄剑而来,但是现在这柄剑都没有灵气了,我们也跑了个空,没有收获就没有付出,这笔香油钱佛祖都不想要的。”
没有收获就没有付出,百里闻险些笑出声,她干脆也就把桌上长剑推过去:“不行,你们两位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必须给钱,不能赖账!”
也就是长剑前推的一瞬,窗外恰起春风,气流卷动云别尘的长衫,雪白的袍角也就轻轻地被卷起,轻轻地落下,又轻轻地——
蹭过尽穹苍的剑柄。
刹那间只听一声巨响!灵气咆哮着从这柄长剑上猛地撞出,刺眼的白光瞬间铺满眼前的所有世界,沈放舟心中一惊刚要说话,下一秒,却惊觉自己被裹挟在了难以言喻的冰冷灵气之中,头脑昏昏胀胀,竟几乎失去了意识。
等等——这柄长剑难道别有奥秘?!尽穹苍不是灵气已经耗尽了么!
() 然而一切疑问都堙灭在浩浩的灵气乱流之中,许久许久之后,眼前刺眼的白光才消失殆尽。
这时沈放舟觉出有人撞了撞她。
沈放舟惊奇回头,这才发现是云别尘,只是她们两人现在身躯空明,面貌模糊,倒像是两个小玩偶,笨拙地飘荡在充满白光的空中。
“这是哪?”
沈放舟说不出话,努力比划。
云别尘摇摇头又点点头,沈放舟看得满脸懵,她刚想追问,这时却听见一句冷冷的发问。
“孩子呢?”
云别尘僵住了。
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传来。说熟悉是因为这嗓音竟然有些像云前辈,说陌生却是因为这声音好似又透着一股年轻。
沈放舟心中隐有猜测,她竭尽全力睁开双眼,然后呆滞在原地。
是谢归晚。
或者说,是年轻的剑客谢归晚。
“就在这儿呢,你不是看见了么?”
另一人慵懒开口,语气却有些无赖。沈放舟闻言胸中一震,她猛然转头,看清眼前一切后翕动嘴唇,却几乎要哽咽了。
殷知慎,沈知音。
原来如此。
风流飒然的剑客懒倚门墙,天生一对桃花眼仿佛含情,针绣金织一件玄黑袍潇洒意气。背负太上忘情之剑,腰悬白玉仙鹤玉佩,乍一望去,简直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却正是千年前剑阁祖师,一剑惊三界的剑客殷知慎。
只是现在的场面或许不怎么平静。
谢归晚哈了一声,指着远处摇篮中的一枚蛋简直气到发抖:“你给我写信说你和阿鹤有了孩子,我惊得不眠不休一路从昆仑山跑到魔宫,你就给我看一枚蛋?!你就给我看一枚蛋?!”
沈放舟心说我天哪,她什么时候看到过门主被气成这样,话都要说两遍。
不过......等等!
沈放舟颤抖着去看远处小床里的一枚圆滚滚的蛋,感觉人生简直天旋地转,从此前路都要灰暗。
不是,不是,这不对吧?太不对了吧?她不是人类吗?怎么轮到她就是卵生了?!
殷知慎哎呀一声,脸上却喜滋滋的:“蛋又怎么了,那也是我和阿鹤的女儿。蛋多好呀,还能叫母体免受十月之苦,等我堪破了这东西的奥秘,一定要送三界人手一份。”
谢归晚:“......”
谢归晚深吸一口气叫自己不被气死在原地,开口简单:“这蛋是哪来的?”
“捡的,当时正好融了我的血,我觉得奇怪就带回家。本来是想煮了吃的,结果那日阿鹤烧菜时不小心伤到手,血液滴在上面也消失,我们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
沈放舟双眼含泪仰头望天,心说天底下哪来的这种道理,她险些就被亲生母亲扼杀在温床之中。
不过天下哪来的这种蛋,依照门主的作风肯定要问清罢?
谢归晚果然怔住开口,沈放舟屏息凝神,但听门主疑惑惊讶
地愤怒谴责道:“你居然让阿鹤给你烧菜吃!”
沈放舟:“这是重点吗!”
“谁叫我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呢,”殷知慎却含蓄炫耀道,“明媒正娶诶,明媒正娶啊!我们办了两场仪式,你错过魔宫这场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我跟你再讲讲呢?”
“......你已经讲了一百三十八次了。”
谢归晚惆怅不已,心说就不该对这个心里只有扶鹤的恋爱脑抱有什么期待,她叹口气:“算了,我权当来看看阿鹤。这孩子还有多久出生?想好叫什么了吗?”
“名字?这个倒是想好了,小寒不是没有安全感么?干脆就以她的姓为名。日安不到,烛龙何照......取同音的昼字,叫阿昼罢。”
“扶昼?”
“......跟我姓不行吗?”
谢归晚表情嫌弃:“你不是恨不得自己都要和阿鹤一个姓吗?”
“可还不是扶姓太难取了,”殷知慎长叹一声,“其实我想让这个孩子姓扶的。前些阵子,妖都有老人跌倒的事情,我觉得正好可以给她取小名叫扶不扶,可惜阿鹤不同意。”
“扶不扶”心说谢谢妈妈没同意。
谢归晚僵了一瞬,这么多年,依旧能被眼前人的脑回路惊呆在原地。她揉了揉额角青筋:“所以全名是什么?”
“想知道全名呀?”
“......你说不说。”
殷知慎眨眨眼:“你叫我一声师姐我就告诉你。”
谢归晚几乎要被烦死了:“姓殷的你有病吧?”
“我说你有一半剑术都是我教的,叫我一声师姐怎么了?!你叫扶鹤就好亲昵,叫我就姓殷的姓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阿鹤是一对呢。”殷知慎委委屈屈,好像真的很难过。
谢归晚闭眼。
再开口,叱咤风云的白衣剑客言语恳求:“......你去找龙庭看看脑子吧,就当是为了我,求你了。”
“你又骂我。”
“没骂你,她叫什么你快点说,我好去找阿鹤。”
“你叫师姐我就告诉你。”
“不叫,你说不说?”
“不说,你叫不叫?”
两名剑客仿佛对峙,半晌,谢归晚几乎就拔剑:“殷知慎,我忍你很久了。”
殷知慎趾高气扬:“叫师姐!”
谢归晚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忽然而然的,心中就浮起不详的预感。殷知慎心里咯噔一声,尴尬着笑起来:“那什么,那什么小谢你别生气,我说,我说。”
“晚了。”
谢归晚冷笑一声,下一秒,沈放舟清晰地看见门主捏碎手中符纸——
殷知慎惊悚道:“你有本事别找外援啊!”
然而已经晚了,门外传来扶鹤的斥责声:“殷知慎你怎么又欺负小谢!”
忽然而然的,沈放舟就见她那对外冷若冰霜的好门主眼眶一红,身着白袍轻轻地推开门去,虚虚弱弱柔柔开口:“阿鹤——”
殷知慎:“!!!”
沈放舟:“???”
云别尘:“......”
耳根通红的云别尘别过头去,闭上眼,心如死灰:
好丢撵哦。!